徐貫一聽大驚道:“玄宮洩了地氣,金井噴湧泉水,此乃不祥之兆,應該立即禀報皇上,再遷良址”。他剛剛轉過身,忽又心中一動,停下腳步想了想道:“督造泰陵,以禮部為,其他各部的官員對此是什麼看法?”
李铎說道:“下官負責築造羅城,聽說金井出水趕去看時泉眼已被堵住,禮部侍郎、欽天監監副和戴公公正在訓斥幾名士卒,還鞭笞一個什長,說金井噴水是胡言亂語、造謠生事。
下官見他們神色慌張,想親自下金井看個究竟,卻被禮部侍郎尋個由頭兒給阻了回來,這事兒還是我私下問了那遭鞭笞的什長,才知其中端詳”。
徐貫奇道:“什麼麼?他們故意遮掩不報?這卻是為何?…夫明白了”。徐貫忽爾恍然,不由得冷冷一笑。
當初勘探帝陵是禮部侍郎和欽天監監副負責的,早在年初皇上大病時帝陵便已定址開始建造地下陵寝,到如今耗資已極巨大。若是這時才現勘探有誤、風水不好,禮部和欽天監的官員少不得要丢官免職,他們自然想要遮掩此事。
而司禮監的太監戴義主管泰陵工程的用度,這等肥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若再得新勘探陵址勢必曠日持久,等到帝陵重新選定,就未必是他來督造了,所以……
李傑見徐貫沉吟不語,又道:“下官督造的是外圍工程,陵寝重地是由神機營的官兵負責,下官幾次想偷偷潛進去探個明白,那些官兵得了戴公公命令,一再阻止下官進入,是以下官才尋個借口趕回京來向大人禀報。”
“神機營?”徐貫聽了這個名字忽地想起楊淩來。楊淩不是正負責這些征調的官兵麼?他心中若有所悟,沉吟半晌忽地滿面春風地笑起來:“李傑,這件事你做的很好,不過此事涉及禮部、欽天監、神機營,而戴義又是内相王公公的親信,既然現在隻是風聞,我們可不能就這麼禀報皇上。不然若是情況不實,我們得罪的衙門可太多啦。”
李傑聽了急道:“大人。泰陵上每天大把的銀子像流水似地往裡淌,如果現在不趕緊察個明白,還不知要浪費多少錢呢……”
徐貫伸手阻住了他,證據一緩,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道:“李傑,你年方三十有二,就榮膺二品侍郎,年輕有為、前途遠大,老夫對你一向是青睐有加啊。
你要知道。仕途險惡,這些個衙門的官員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抓不到真憑實據,憑白得罪了許多人物,與你的仕途可大有影響呀。老夫在朝廷上已經待不了幾年了,而你卻是前程遠大。試問老夫怎麼如此莽撞,耽誤了你的前程?”。
李侍郎感激地拱手道:“大人對下官的栽培之恩,下官一直是牢記在心地。”
徐貫呵呵一笑道:就聽老夫的,你馬上趕回陵地。暗中察訪此事,一俟得了确鑿證據,我們再将此事禀報皇上。”
李傑見徐尚書如此謹慎,隻得拱手告辭。徐貫撚着胡須,望着他背景微微一笑,心中滿是得意:地宮金井,是陵寝最緊要地地方。為防内裡機關布設洩露,才着神機營官兵建築。
如果李傑所說的事屬實,而神機營的人也是知情不舉,那這欺君之罪楊淩也難逃幹系,楊淩呀楊淩,你深得聖眷,想要扳倒你還真不容易,可如今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
午朝時,正德先在金殿上接見了第一批進京的藩王使者,如今代王、晉王、魯王、甯王四位王爺恭賀新帝登基的賀使已經進京,除了賀表那種千篇一律的東西,進貢的賀儀多是些金蟾蜍玉如意一類的吉祥物兒,雖然金貴,禮物卻不甚多。唯有江西甯王,除了尋常的金珠玉器,擡上殿來地箱籠竟然足足有三十口箱子,一時滿朝文武盡皆側目。
地方的藩王漫說沒有這般财勢,就算江南地方富裕,藩王富可敵國,又怎麼會這般愚蠢,竟然在皇帝面前如此炫耀,也不怕犯了天子的忌諱麼?衆位大臣一時都有些好奇,不知道這甯王進貢的是什麼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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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王進貢的貴重禮品唱儀官将都要一一唱名,曉谕百官。可是這些箱籠在禮單上卻不曾公布,看起來又不像是什麼貴重物品。正德坐在龍椅上,接過小太監呈上來的禮品單子,隻看了幾眼就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一旁谷大用見皇上隻顧看那單子,忙湊近了提醒幾句,正德這才醒悟過來,對藩王全都安撫一番,着鴻胪寺好生接待,然後急不可耐地道:“諸位愛卿可有本奏,若無要事,朕便要去給太皇太後、太後兩位老人家請安去了。”
工部尚書徐貫馬上出班奏道:“啟禀皇上,臣有本奏。”
正德瞪了一眼這個不開眼地東西,着急地問道:“何事上奏,愛卿快說來。”
徐貫躬身道:“皇上命禮部、工部、欽天監、内務府、神機營負責先帝泰陵工程,如今各部官員都盡忠職守,但神機營參将楊淩卻遲遲滞留京城,實在此負聖望。泰陵是先帝陵寝,神機營負責地宮建築、機關布設,乃泰陵最最緊要之處,臣以為應着楊參将赴任,以免有所差遲。”
正德帝心不在焉地道:知道了,這兩日朕要楊淩去接收皇莊。雜事多了些,後日朕便命他去陵上便是。各位愛卿還有本奏麼?既然沒有……退朝!”
正德一回到後宮,便對谷大用急道:“快快,把甯王叔進獻的彩燈、煙花給朕取來”。谷大用連忙叫小太監擡進兩口箱子,打開一口箱子的箱蓋,隻見箱子裡整整齊齊碼放着一盞盞燈籠。
恭賀新帝登基的禮物是可以使用喜色的,但甯王進獻地燈籠沒有采用大紅。那一盞盞花式奇巧、五彩玲珑的燈籠,都以竹蔑紗絹制成花草蟲魚的形狀。模樣維妙維肖,也不知用了多少能工巧匠才制地出來這許多精緻的燈籠。
燈上的紗絹使用的都是淡色,有些沒有紮成鳥獸地燈籠就在絹上繪了些人物故事,設想精妙,佃極巧思,看得正德皇帝手為之舞,足為之蹈,一時合不攏嘴來。
另一口箱子掀開來卻是各式的煙花爆竹,中間都以軟棉紙隔了開來。雖然一時看不出巧妙來,可是裹在煙花外面的彩紙上都繪了這種焰火燃放爆炸時地花樣,看了後更加惹得正德心癢難搔,不由連連贊歎:“諸位藩王送的禮物,隻有甯王最可聯地心意,真是實實的好東西。”
正德正開心不已。劉瑾陪着楊淩走了進來,二人剛剛去見了教坊司管事太監靜公公,這位靜公公還不到三十歲年紀,生得白白胖胖、富富态态,他一見正德皇上跟前兒兩個紅人聯袂相求。所托的又隻是暫時拖延犯官家眷處置這等小事,當下滿口應承,為了表示自己對二人的敬重,靜公公立即揣了牙牌親自趕去教坊司,楊淩這才放下心來。
楊淩一邊往乾清宮走,一邊盤算着怎麼按劉瑾的計策向正德開口,不料剛剛踏進東暖閣。還沒來得及說話,正德就一把拉住他手臂喜滋滋地道:“你們來的正好,快來看看甯王進獻的好東西。”
“甯王?”楊淩唬了一跳,自從來到京城,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自己所知有限的關于這個朝代的信息,甯王地事他可是知道的,可是這位甯王造反造的太無能了,按照曆史的展,根本不算個禍害,所以楊淩一直也沒太把他放在心上,不過突然聽到他的名字,仍是不免一驚。
正德樂呵呵地扛起一筒沉重的大型焰火道:們去禦花園放焰火!”
楊淩見他像扛着火箭筒地到處亂晃,連忙上前将焰火搶了下來道:“皇上小心,這種東西裡邊有火藥,可是萬萬大意不得。”
谷大用聽楊淩一說也才省起這東西的危險,方才一時大意整箱的擡到皇上跟前,還讓他親手搬弄,這要是不小心弄燃了一枝,就算皇上無恙,若隻是受了驚吓,也夠砍他腦袋了,谷大用頓時吓的臉色蒼白,慌忙奔上來從楊淩手中接過焰火放進箱中,叫小太監趕緊将焰火箱子搬走。
正德眼巴巴地看着他們把箱子擡走,戀戀不舍地道:“可惜……可惜,這時光尚早,點彩燈又不是時候。”
楊淩又潑了一桶冷水道:“皇上,如今尚在大喪期間,如果在禦花園中大放彩燈,被群臣們知道了還是一樁麻煩事,況且太皇太後、太後兩位老人家也定是不肯答應的。”
正德到底小孩心性,雖也時常想念父皇,但是見了這新奇好玩地東西,又怎能耐得往性子不去碰,可是聽了楊淩的話,他也知道這事兒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禁嗒然若喪。
劉瑾見正德皇帝滿面失望,忽地靈機一動,不禁呵呵笑道:“皇上若想觀看這焰火彩燈,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可是說出來皇上難免還是要受到三位大學士責怪的。”
正德忙道:“老劉有什麼好主意?快講快講!”
劉瑾笑嘻嘻地對皇上道:“皇上圈了七個莊子,可還沒得空去瞧瞧呢,若是借口去皇莊瞧瞧,大學士們縱有微辭,想必也不會太過責備,到了那裡咱往山坳中一鑽,還不是想點燈就點燈,想放火就放火?”
正德眼睛一亮。立即撫掌道:去自己的莊子瞧瞧,他們還能再來饒舌不成?楊淩,你快快回去準備一下,朕午後要去皇莊瞧瞧。”
楊淩見劉瑾望着自己使了個眼色,心中頓時恍然:“劉瑾果然了得,他這法子可是一箭雙雕。既如了皇上的意,也幫了我的忙了。”楊淩息了勸阻皇上出宮地念頭。立即忙道:馬上去辦。”
…………
楊淩回到鎮撫司,領了四名親兵飛馬趕回高老莊,連家也沒回,先去了神機營大帳。官兵此時正在後山上伐木除草,要建幾處營房出來。這五百親兵楊淩一直交由柳彪帶領,楊淩趕到山上找到柳彪,把皇帝要來放焰火的事對他說了,又仔細囑咐一番。柳彪立刻集合親兵親自帶着人進山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