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鄭少鵬幽幽醒來。這次逆時空轉世,他前世的記憶變得更淺了,一年來八次轉世的記憶和以前的經曆混雜在一起,使他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自已前世經曆的,哪些是轉世後經曆的,所有的記憶都象飄在天上的雲彩,若隐若現,不可觸及,恍若一場荒誕的夢。
牛頭馬面跟送瘟神似的急急将我弄了來,也不知這是什麼時代,不過他們既然說要把我附在王侯身上,那麼自已附身的人應該是一位王侯了。
可是這裡是哪兒呀?這麼黑、這麼冷,鄭少鵬虛弱地伸手摸了摸,身上蓋了薄薄一層被子,想來應該是冬季,空氣都透着一股陰冷。
鄭少鵬正想弄明白自已的所在,忽地聽到“梆梆梆”三聲清脆的竹梆子響,接着有人高聲喊道:“有客到,哎呦,楊老太爺,您老人家怎麼也來啦,楊秀才是您的後生晚輩,可當不起呀”。
鄭少鵬定了定神:“楊老太爺?這是什麼稱呼?旁邊吵得這麼熱鬧,我卻兩眼一摸黑,天呐我不會轉世到某個瞎子王爺身上了吧?”
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嗽了幾聲,說道:弟這一房算是完了,我能不過來看看麼?淩兒是咱楊家難得的人物啊,我那兄弟五十四歲上才有了這麼個獨要苗苗,這才1成了咱宣府一帶最年輕的秀才,本來還指着他為我們楊家光宗耀祖呢,可惜唉!”。
隐隐約約的,還有女子嘤嘤的哭聲,鄭少鵬有點兒懵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從沒來過古代,可是聽這口氣,可也不象是王侯世家呀。
眼前一團漆黑,他着急地想站起來,可是剛剛附上的身子正在複蘇之中,凍僵的手腳皿液剛剛開始運行,一時半晌還沒有力氣撐起身子,好在他已有過多次經驗,每次鵲占鸠巢轉世重生開始支配身體時都是這樣,所以也就耐心地躺在那兒積蓄着力氣。
那個大嗓門又喊道:“老太爺,您請這邊坐着,各位親友見禮啦!”
霎時間,方才還算安靜的房子裡山崩海嘯一般,把鄭少鵬吓得一激靈,方才屋裡靜悄悄的,好象也就三兩個人,這時男男女女的一陣鬼哭狼嚎傳了出來,鄭少鵬才曉得原來房子裡有這麼多人,前幾次轉世也有正趕上人家家裡人正哭着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黑到伸手不見五指呀,鄭少鵬動了動眼睛,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是直覺地感到眼睛不會有什麼毛病,心下稍稍得安。
隻聽那些人亂七八糟地哭喊着什麼‘大兄弟你年輕輕的去得好早哇’‘淩兄弟你咋就死了啊’,也不知道是哪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
鄭少鵬聽得直想笑,真哭假哭見得也不是一撥兩撥了,不過現代那時還算收斂點兒,現在聽他們說哭就哭,簡直跟唱戲一樣,倒也真是好笑。
大嗓門又喊道:“客人禮畢,親人還禮哪!”,随着這一聲喊,亂哄哄的哭聲戛然而止,靜得好象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出來,真猜不出怎麼齊刷刷的這麼訓練有素。
然後隻聽一個凄凄的女聲輕輕說:“未亡人楊韓氏謝過老太爺,謝過各位親朋好友”。
未亡人?鄭少鵬腦門兒一緊,想必這些人哭的就是自已了,這倒好,連老婆都已經給我娶好了。可是為什麼一團漆黑?吊唁也沒有黑燈瞎火的道理呀。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趕緊伸手四下摸索着。
剛剛能夠動彈的手腳還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不過手指一摸到周圍的東西,他的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原來他已被放在了棺材裡。老天,這一會兒還不被活埋了?鄭少鵬這才着急起來,可他現在周身無力,卻也無可奈何。
緊跟着隻聽大嗓門又道:“各位至親好友靈前緻哀,再送一程哪!”話音剛落鬼哭狼嚎的聲音又複響起,這回聲音更近了,想必是那些人都圍到靈前來哭靈了。
鄭少鵬趁此機會艱難地舉起手來敲了敲棺材,可惜手腳還有些僵硬,輕輕敲了兩下就感到痛得要命,那點微弱的聲音哪壓得過那些正比着誰哭得賣力的人,他隻好無奈地停下手來。
這時大嗓門又喊道:“本家再次道謝,諸位親朋節哀順變,話到禮到心意到,禮畢!”好象一位最高明的指揮家,他話音兒一落,哭聲立即又戛然而止。
隻聽外邊又是一陣嘈雜,然後那個蒼老的聲音道:“楊韓氏,你的公婆去的早,如今淩兒也去泉下陪伴他們去了,剩下你孤零零一個人,可有什麼打算?”
隻聽一個低低的女孩兒聲音道:“叔叔,幼娘入了楊家的門,就是楊家的媳婦兒,夫君這一病,雖然家中已一貧如洗,尚幸還有四畝田地,幼娘謹守門戶,縱然苦些,也能渡日”。
楊老太爺幹咳了兩聲道:“幼娘啊,你年紀尚小,獨立支撐這個門戶不易,你現在是我們楊家的人了,咱楊家在本地也算是個大族,總不成讓你一個人辛苦渡日,叫旁人取笑咱們。
我跟族裡幾個老人商議,想把你這四畝山田交給你泉兒耕種,由泉兒家負責你的一日三餐,你一個婦道人家,說起來算是他的弟婦,田地給他耕種,你也求個衣食地憂,也還說得過去,你看可好?”
得,又是一副争奪遺産的畫面,鄭少鵬郁悶地想:“還一個個都說得冠冕堂皇,怎麼這種事古今都有呀?隻是剛剛來吊唁就撕破臉皮,這位叔叔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外邊靜了一會兒,才聽幼娘道:“叔叔一番好意,幼娘心領了,幼娘命薄,夫君去得早,也不曾留下一點香火,但幼娘雖是平常人家女兒,也是幼讀《女訓》,知道為人妻子、從一而終的道理。
奴家生是楊家的人、死是楊家的鬼,現在家裡雖隻餘奴家一人,這一門便不算絕了,楊泉大伯和夫君總不是一母同胞,就算和叔叔您,都是早已分家另過了,将公婆傳下的田産交付與他,不妥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