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安插進去的表演,很快就結束了。
舞台的兩邊,就置着兩盞花燈,其它都被撤下,舞台中央,在刻意制造的昏暗中,朦朦胧胧。
舞台外頭,衆人都在等待着流霞劍閣的劍舞,隻是,适才春箋麗與眉妩台的表演實在是太過驚豔,超出流霞劍閣以往的任何一場劍舞。許多人已是想着,這一次,眉妩台恐怕是要一舉超越流霞劍閣。
如果是在其它場合,哪怕是輸上一陣,也未必有太大影響,然而此刻,在這裡的,莫不是王公貴族、夫人千金,影響自然要比其它場合更加深遠。段十三娘要是在這裡輸給了春箋麗,這“京城第一劍舞大家”的名号,自然非得讓出不可。
另一邊,角落裡,春箋麗背着雙手,那美麗的嘴角,帶着略顯刻薄的嘲弄。
在她看來,今晚可以說是勝負已分。
被殺個措手不及的段十三娘與流霞劍閣,已經毫無翻盤的可能。
而就是這個時候,神秘的琴聲,在舞台右側臨時安置的屏風後,輕輕柔柔的響起。
春箋麗微微的蹙了蹙眉頭……流霞劍閣竟然什麼也不布置,就放了一面屏風,然後就開始出演?這是自暴自棄的麼?
台外的觀衆,也全都安靜了下來,期待着流霞劍閣的表演。雖然許多人已經開始認為,流霞劍閣今晚已是不可能勝過眉妩台,然而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今晚的“壓軸戲”。
随着那天籁般的琴聲,有人聽出,那是升了一個調的《青銅仙人》,而彈琴之人,顯然便藏在那屏風之後。那曲調由微而起,空空靈靈,帶着一種無可捉摸的夢幻感。
一個少年的聲音,在不可知的所在,随着那慢慢鋪開的琴樂,琅琅響起:“散幽情於曩昔,凝浩思於典墳。太初與其太始,髙下混其未分。将視之而不見,欲聽之而不聞……”
園林中的觀衆,為這不同以往的開場而屏息靜氣。當今世上,重文輕武,能夠在這裡的,無一不是精通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之人,這随着琴聲而起的三段六句一出,衆人便已聽出不凡,或者說,單是這個開頭,便已讓許多擅長作賦之人自慚形穢。
春箋麗卻是有些錯愕,想着難道流霞劍閣知道不可能在劍舞上勝出,改用歌賦來應付了事不成?然而你是“劍閣”,又不是“詩閣”啊?還有這聲音……銅州第一才子?
“爰及寥廓,其猶槖籥。輕清為天而氤氲,重濁為地而盤礴……”
随着那少年的吟賦聲,一道光芒,在那昏昏暗暗的舞台上打開,猶如盤古從名為混沌的宇宙間劈開天地,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劍光在分開的天和地之間,橫向拉開,一個美麗的少女,戴白色的面紗,穿着雪裳,在劍光斬開的渾濁間顯現。
她不是段十三娘!雖然人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那動人的感覺,配合着驚豔的詩句、美妙的琴音,以及那憑空而現、出人意料的舞美,還是在一瞬間,撥動了所有人的心靈。而那仿佛應天地而生,一劍斬開混濁的少女,以不可思議的動人,舞動了劍光。
那閃亮的劍光,來去如電,帶着悅耳的劍響,光華綻放,劍花綻放。琴聲變得急促,清瑩秀澈,锵鳴金石。升上高處的濁氣陡然綻,漫天花雨,飄飄奇彩。那美麗的少女,戴着神秘的面紗,在那景與樂中,翩翩起舞,浮光躍金,一劍萬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