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那洋神父脫口說的當然都是母語英語,在場除了他自己就隻有吳超越一個人能聽懂,而袁五八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洋人沖自己叽裡呱啦,表情似乎還十分憤怒,心中自然是大為膽怯,忙向吳超越問道:“吳少爺,這個洋人在說什麼?”
吳超越沒理會袁五八,隻是向那洋神父問道:“尊敬的神父,西方來的聖徒,請問你是那個國家來的?”
“美利堅合衆國。”那洋神父如實回答,又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叫做馬丁·懷特,很高興認識你,親愛的中國朋友。”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尊敬的馬丁先生。”吳超越點頭微笑,也是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叫做超越·吳,是中國上海海關監督健彰·吳的孫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貴國駐上海的領事是祁理蘊先生吧?”
“YES,YES。”那洋神父馬丁十分歡喜,點頭說道:“我們國家駐上海的領事,正是祁理蘊先生,我和他還十分熟悉。”
吳超越再次微笑點頭,然後才轉向已經聽得暈頭轉向的袁五八,語氣不善的說道:“袁班頭,抱歉了,看來我不能和去縣衙了,我不但不能和你去縣衙,還必須請你去租界走一趟,請吧。”
“為什麼?”袁五八大吃一驚,驚叫問道:“我為什麼要去租界?”
“為什麼?”吳超越的語氣更加不善,“你故意偏袒毆打洋人傳教士的罪犯,這位美國來的洋神父十分生氣,要請你到租界去走一趟,他要請美國領事祁理蘊先生為他主持公道!”
“我那有?”袁五八一聽就魂飛魄散了,趕緊問道:“我那有偏袒打他的人?我什麼時候偏袒了?”
“你去問問她們吧。”吳超越向那少女一指,冷笑說道:“你問問她們,又問問其他人,剛才她們是不是拿船篙打這位洋神父?我給她們和洋神父解釋誤會,你反倒要抓我,洋神父十分生氣,要你到租界去,當着金能亨領事先生的面解釋清楚!不然的話,他就要親自到衙門裡去,親自向你族叔袁縣尊讨還這個公道!”
在這個時代,滿清朝廷裡唯一不怎麼怕洋人的,大概也隻有吳超越的買辦爺爺吳健彰了——還隻是因為能夠正常溝通才不怎麼怕。所以聽了吳超越的話後,袁五八在大驚失色之餘,也隻能是趕緊派手下人去調查事情的真正起因,吳超越則又轉向了洋神父馬丁,很嚴肅的說道:“尊敬的神父,看來我們要有麻煩了,這位公差懷疑你不是真正的傳教士,而是從一個從美國來的騙子,冒充神父傳教,所以他不但想抓我,還想連你一起抓。”
“我是美國長老會的教士,租界的美國人都可以替我做證!”馬丁神父一聽大怒,還馬上亮出了十字架和聖經。
“可是尊敬的神父先生,他根本不相信。”吳超越無奈的聳聳肩膀,又好心好意的建議道:“神父先生,要不這樣吧,乘着我在這裡能夠給你翻譯,我們一起把這位公差先生拉到租界去,讓他親眼看看你住的教堂,也請你的美國朋友證明你的身份,讓他當面向你道歉。”
“OK!我十分樂意!”馬丁神父一口答應,上來二話不說就拉袁五八,用生硬無比的漢語說道:“你不相信?租界,我們去租界。”
被滿身金毛的馬丁神父這麼一拉,袁五八的三魂頓時就飛走了六魄,一邊掙紮一邊沖吳超越說道:“吳少爺,這位洋先生要做什麼?他為什麼要拉我?”
“當然是請你去租界走一趟。”吳超越無奈的一攤手,然後同樣上前,幫着馬丁神父拉住袁五八的另一隻胳膊,說道:“袁班頭,真的沒辦法了,你還是陪這位洋神父到租界走一趟吧。沒關系的,反正事不大,趕緊派個人回去給你族叔袁縣尊報個信,請他也親自租界走一趟,去替你解釋一下就行了。”
“我不去!”袁五八臉都白了,慘叫道:“我不去租界!族叔知道我惹了洋人,還要他到租界去救我,他不把我皮剝了才怪!吳少爺,我求你了,快給這位洋神父說說,我不去租界,我不去租界!”
“砰”一聲響,吳超越突然一耳光抽到了袁五八的肥臉上,把袁五八抽得滿臉開花,肥臉冒油,然後吳超越又指着袁五八,用英語吼道:“你說什麼?天主教的神父都是騙子?羅馬教皇更是騙子?混蛋!你竟敢侮辱神聖的主,侮辱這位美國來的聖徒?馬上給我走,到租界去,我要讓親眼讓你看看,這位馬丁先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上帝的仆人?!”
挨了吳超越這麼一耳光,又看到吳超越怒氣沖沖的對自己吼叫一些聽不懂的鳥語,袁五八暈頭轉向之餘,心裡更是慌張畏懼,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而在場唯一能聽懂吳超越語言的馬丁神父卻是心中更加惱怒,一邊用右手在兇前畫着十字,一邊對吳超越說道:“親愛的中國朋友,你不必用武力動粗,我們還是把他帶到租界去,讓他親眼看看我借住的教堂,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OK。”吳超越點頭,又說道:“馬丁神父,這位公差既然這麼不相信你,不相信主,我們就隻能硬拉他去租界走一趟了。”
說罷,吳超越又去強拉袁五八,那邊馬丁神父也是揪着袁五八的另一隻胳膊,嘴裡叽裡呱啦的隻是要袁五八到他借住的教堂親眼看看,旁邊的上海縣衙役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敢上來阻攔——全都怕那個說話根本聽不懂的洋神父。袁五八則是吓得幾乎哭出來,嘴裡不斷沖吳超越說道:“吳少爺,你饒了我吧,小的有眼無珠,以前對你多有得罪,小的該死,小的該打,你大人大量,把我當個屁,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