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吳家祖孫所料,盡管已經把軍艦開進了黃浦江和開槍示了威,但這些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上海租界的進出口貿易,救出吳家祖孫的第二天早上,西方諸國的大小商船照樣停靠到了碼頭上裝貨卸貨——當然,為了安全起見,洋人軍隊也全副武裝的到了碼頭站崗設卡,防範上海守軍出城襲擊。
各國領事完全是白擔心,隻有幾百綠營兵的上海守軍除了隻會趴在城牆上向碼頭張望外,壓根就沒有一個人敢出城和洋人交戰,縣城四門緊閉,城外的大小店鋪也基本上都已經關門歇業,住在城外的百姓也幾乎都沒敢怎麼出門,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全沒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還好,老吳家的幫會打手劉麗川還算得力,威逼利誘好歹還是弄來了兩百多工人在碼頭上接活,西方商船才不至于連裝貨卸貨的工人都不找到,上海碼頭也因此勉強還能維持部分正常運轉。
讓劉麗川和吳超越都十分震驚的還是吳健彰所預言的關稅征收情況,盡管昨天才把吳家祖孫從清軍手裡救回來,但是當吳健彰與西方各國的公使領事交涉,要求各國商船繼續向交納關稅時,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竟然都一口答應,同意讓吳健彰繼續向他們國家的商人繼續征稅。
當然,唯利是圖的西方商人并非也沒有想過就此賴掉關稅,就連已經和吳超越簽了合同準備合資建廠的英國商人比利,也跑到阿禮國的面前反對讓吳健彰繼續征收關稅,然而阿禮國卻直接告訴比利道:“我親愛的比利先生,現在賴掉關稅隻會讓你一時受益,但是長遠來看,卻會讓你受到巨大的商業損失,因為一旦取消了關稅,肯定會引發各國商人的惡性競争,于市場穩定十分不利,你是希望在一個動蕩無序的市場裡經商盈利?還是想在一個穩定有序的市場裡做生意?”(史實,曆史上的阿禮國可真是這麼說這麼做的。)
外交權限更大的法國駐華全權公使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的看法一緻,還有美國領事祁理蘊也認為應該維護中國的市場穩定和将來開拓更大的中國市場而同意照常納稅,結果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目光長遠的公使領事全力支持,連印章都是連夜趕刻出來的吳健彰才得以繼續履行職責,繼續替滿清朝廷征收已經越來越重要的上海關稅。——同時為了讨好滿清朝廷多争取一點官複原職的希望,吳健彰在貪污關稅這方面也主動收斂了許多。
對此,并不熟悉晚清海關曆史的吳超越在大吃一驚之餘,難免也有些暗暗佩服西方人的這點自覺自律。倒是吳健彰對這件事并沒有任何的奇怪,吳超越和劉麗川向他的先見之明表示恭維時,吳健彰還十分不屑的說道:“這算什麼?當年老夫追随文忠公時,連仗都已經打起來了,老夫還不是照樣說服了除英國外的各國洋船繼續向我們大清的廣州海關交稅?”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以前怎麼沒聽爺爺你說過?”
吳超越既是糊塗又是好奇的向吳健彰問道:“還有,文忠公是誰?”
讓吳超越失望的是,吳健彰似乎并不願意過于提起以前那件事,轉移話題道:“過去的事,你不知道就用不着知道了。對了,你給我老實在租界呆着,到租界外收稅的事老夫去就行了,要防着翁心存他們派人出城抓人,老夫一個人脫身方便。”
說罷,吳健彰領了劉麗川和幾個住在城外的海關小吏匆匆出了租界,留下吳超越在原地疑惑琢磨,暗道:“文忠公是誰?曆史上好象沒有這個名字啊?”
吳健彰也是白擔心,又過了一天多時間後,雖然松江府治婁縣那邊派來了幾百綠營兵增援上海,但這些綠營兵到來後卻連碼頭都不敢靠近,直接就住進了上海城,然後就再沒出城過一步。而又過了幾天,雖然上海城門一直緊閉不開,但是看到洋人軍艦一直與清軍相安無事,因為害怕戰亂而關門閉戶的城外居民還是逐漸壯着膽子重新走出家門,或是繼續經商營業,或是繼續到碼頭上攬活求生,上海碼頭也因此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繁忙景象。
在此期間,吳健彰也先後兩次派人趕赴江甯,向兩江總督陸建瀛遞交了兩道奏折,然而陸建瀛卻始終沒有任何的答複。對此,吳健彰一度還有些擔心寶貝孫子的計劃不能成功,吳超越卻十分自信的說道:“沒答複才正常,這麼大的事,朝廷沒有态度之前,陸建瀛絕對不敢随便站隊,但我可以肯定,陸建瀛一定會替爺爺你轉遞奏折,不然爺爺你的第二道表功奏折就送不進兩江總督府,陸建瀛絕不會收。”
覺得寶貝孫子的話有道理,吳健彰便也耐下了心來繼續等待消息,可是已經習慣了滿清官場辦事效率的吳健彰有耐心,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卻沒有什麼耐心,足足等了十天都沒有回音後,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一大幫子洋人幹脆又找到了吳家祖孫交涉,還一見面就問道:“吳,你們的朝廷為什麼效率如此之慢?我們的照會都已經遞交了整整十天了,你們的朝廷為什麼還不給我們答複?我們的照會,到底有沒有遞交到你們的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