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徐長青不說話,隐隐有着思慮,室内很快安靜下來,很快仿若空氣都不再流動。
小檀這時剛幫徐長青剝完一隻肥美的大蝦,小心放到醋裡蘸了蘸,放到徐長青的盤子邊,剛要去拿第二隻,繼續幫徐長青剝,忽然也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下意識愣在了當場。
跟她很相似的美婦更為敏銳,小心幫徐長青切好了一片肘子肉,便是乖巧的一個萬福,退到了一旁。
範永鬥這時雖是謙卑的笑,卻是一直在偷偷的觀察着徐長青的表情,從而揣摩徐長青的心理。
在這方面,他可是大行家。
隻看徐長青對小檀和她小姨的态度,範永鬥便是明了,對常人非常好使的‘美人計’,恐怕不會有任何效果,眼前這位爺雖是年輕,可城府卻是深不可測。
尤其是他的戰略眼光,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企及。
現在,他在等!
如果徐長青讓小檀兩女退下,這事情便是有着極大的機會,如果不,那,他範永鬥這次恐怕就要白來了。
哪怕他已經精心籌謀,并且,給徐長青極為優渥的條件。
“哎……”
想着,範永鬥心裡長長歎息一聲,也有些止不住的失落。
沒辦法。
這就是現實。
縱然他範爺不論是在口外的北虜,還是大清國,亦或是大明,都是極為吃得開,朋友無數。
但是!
到頭來他還是一介商賈……
說白了就是達官貴人們的夜壺,用的時候就拿來用,不用的時候便一腳踢開!
縱然這些年他已經打拼下了龐大的家業,但這裡面的每一分銀子,都是沾着他被人踐踏過無數次的尊嚴,以及他的滴滴鮮皿。
“啪。”
徐長青這時忽然打了個響指,笑道:“來,範爺,先不說其他,咱們來好好喝一杯。我徐長青這輩子,沒什麼别的愛好,就喜歡交朋友。範爺,以前,咱爺們也算有過接觸,卻是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真正的喝一杯!來,咱爺們走一個!”
說着,徐長青笑着端起酒杯,跟範永鬥下意識端起來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範永鬥片刻才回神來,忙也下意識飲盡了杯中酒。
這邊,小檀和美婦剛要幫兩人斟滿酒杯,徐長青卻笑着擺了擺手:“你們兩個,去後廚搞點小鹹菜,再來個花生米。”
說着,便是親自為範永鬥斟酒。
“是……”
小檀和美婦雖是滿頭霧水,不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可徐長青發話了,她們怎敢怠慢?趕忙乖巧退下。
這邊,範永鬥終于反應過來,忙急急遮住酒杯道:“伯爺,這,這怎使得……”
就想搶過酒壺,他來倒酒。
徐長青一把便甩開範永鬥,笑道:“範爺,你這可是不給我徐長青面子了啊。”
“這……”
範永鬥一時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便是他的城府,一時也有些摸不透徐長青的心思了。
徐長青笑着幫範永鬥倒滿了酒杯,“範爺,長青自幼便聽過一句老話,深以為意,不知範爺可有興趣聽聽?”
範永鬥此時已經淩亂了,忙是下意識點頭。
徐長青一笑,淡淡道:“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不信你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範爺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其實,完當的長青的長輩,這句話,範爺以為如何?”
“這……”
範永鬥長舒一口氣,臉上肌肉一時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動。
徐長青這話,就像是一柄尖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心房。
在範永鬥之前,介休範家歲也算是晉商中不錯的,但距離一流還差的遠,他範永鬥也并非嫡系。
卻是愣生生憑着一股韌勁,數十年如一日,腦袋别在了褲腰帶上,真的是拼盡了所有,甚至把老婆孩子都送給别人玩,才混到了今天。
他圖的是什麼?
他為的又是個什麼?
一瞬間,範永鬥甚至有淚崩的沖動。
看範永鬥已經進入毂中,徐長青怎可能放過這種機會,繼續道:“範爺,說來也是奇怪,我第一眼見到範爺,便是覺得你我有緣。所以,我徐長青想交的是範爺你這個朋友,可範爺你現在這,讓我很失望那!”
“伯爺,不,不是,這個……”
範永鬥已經完淩亂了,哪怕他已經活了這大半輩子,早已經曆經風霜,卻是從沒有碰到過徐長青這個路數。
徐長青這不僅給了他尊重,更是讓他受寵若驚,并不像是商人之間的交易,而更像是軍中的某種考驗。
他雖然早已經被環境打磨去了所有棱角,卻畢竟也是個帶把的,兇腹中的熱皿也被徐長青這強大的手段調動着,迅速燃燒起來。
“伯爺,您,您看得起範某,那真是範某八輩子才修來的福分。範某此事,此事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做了不少錯事,但伯爺您放心,隻要您能給範某一個機會,範某必十倍百倍的補償伯爺!”
“哈哈。”
看着範永鬥像是個小兵一般在自己面前表态,看似裝的很真誠,熱皿沖頂,可徐長青還是輕易的捕捉到了他的那絲油滑,不由哈哈大笑,旋即卻又搖頭:“範爺還是不把我徐某人當朋友啊。這酒生意我給你!而且,我會先打壓其他地方的供給,先給你範爺,但是,這緊緊隻是生意!來,範爺,咱們合作愉快!”
說着,徐長青端起酒杯,再次跟範永鬥碰了一下,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