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着掠過,清晨的白水河畔,到處都彌漫着一層森白的寒霜。
關中雖有秦嶺環抱,一直被保護的很好,可在整個小冰河氣候的萦繞下,比外面強也強不了太多。
清軍陣前,林立飄飛的旌旗中,多爾衮帶着多铎和幾個心腹登上了一座高台,近距離查看大順國的防禦布置。
此時,站在他這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以白水河為界,大順軍的陣中,到處都是連綿的溝壑土牆,層層疊疊間,足有七八道防線,一眼幾乎都不能看到盡頭。
而且,每段工事并不是‘直聯’,而是層層疊疊、連綿交錯又互為犄角,就跟迷宮一樣。
而每隔一段,便有一個中心點,周圍有許多炮台陣地,是為一個戰鬥群。
各個中心點看似毫不關聯,有着一定程度的分割和界限,但真要發生戰鬥,多爾衮非常明白,這些點迅速就能串聯起來。
這也讓多爾衮一時牙根子都恨的癢癢!
這幫泥腿子,好東西不學,這種密不透風般的‘苟’,卻[新]是跟徐長青學了個通透!
尤其是大順軍此時擁有很多開花彈,他們大清國這邊雖也仿制了很多,可在這種堡壘森嚴的陣地戰,誰也沒有太多把握。
“阿哥,情況不是太妙啊!”
旁邊,多铎一時也有些倒抽冷氣,極為慎重的道。
這些年的打磨,多铎也成熟了不少,整個人更英武的同時也平添了不少的沉穩。
此時,别看他們大清國在表面上依然風光無限,可自從山海關之役後,哪怕他們後來換回了順治小皇帝,那口氣依然是沒怎麼緩過來。
多铎非常明白,此時這場大戰,直接關乎大清國的國運,更是直接關乎着他們兄弟倆的核心利益。
虧吃多了,多铎又不傻,豈能不長記性?
多爾衮并未理會多铎,沉思良久,轉而看向了不遠處的洪承疇:“洪卿,你有什麼思量?”
洪承疇的眉頭也緊緊皺着,并沒有着急說話,而是凝神思量。
他此時算是徹底的倒向了多爾衮,已經升任為大清國的兵部尚書,同時又加太子太保和右副都禦使,已然位居人臣之巅。
這個結果雖說是多方位因素綜合而成,但洪承疇的适應能力遠超越常人,他已經深深紮根在這個位置上,也早就擺正了屁股。
半晌,他沉聲道:“攝政王,流賊極為穩固,他們這是……要逼着咱們出騎兵,深入其腹地作戰那!臣聽聞,李自成等人是以分封土地作為獎賞,鼓勵其兵丁軍心。以臣之見,流賊之本意,恐,非要與咱們決戰,而是,想要把咱們拖在此地,生生消耗那……”
多爾衮眉頭一皺,看了洪承疇一眼,洪承疇忙謙卑的垂下了頭。
他又看向身邊的索尼、範文程、以及剛剛被起複不久的甯完我幾人,幾人面色都是極為凝峻,卻不敢多話。
“呼。”
多爾衮不由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忍不住就想要發作,可冷靜卻是強迫他生生壓制住了心底裡那股煩躁的火氣。
洪承疇此人,還是可用的。
若是換成索尼幾人,他們斷然不敢把話說的這麼明白。
此時,他們甚至都不敢以此來攻伐洪承疇,怼他的消極,可想而知,大家此時到底是有多麼緊張……
沒辦法。
縱然此時大清國看着依然高高在上,可‘金身’已經逼臨破滅邊緣。
這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狼群,狼王強大時,追随者不計其數,可接連幾次捕獵失敗,大家都要恰飯的,誰心裡又能沒有其他想法?
李自成此時既然擺出了這個陣勢,擺明了就不怕他們大清國的鐵騎深入。
主要是大順軍與模範軍不同。
模範軍因為先天性的劣勢,基本上以步軍為主,騎兵幾乎微乎其微,這就使得清軍在面對模範軍時,即便沒有絕對壓制力,卻也有個七八成,就算打不過,退走卻是沒有太大問題。
但大順軍構成極為複雜,其中不乏老馬賊,老混子,他們的騎兵戰鬥力還是很不弱的。
若是換個戰場,大清國的勇士們肯定不懼,可在這秦川腹地、大順國的主場,多爾衮也沒有太多把握。
倒不是怕真滿洲勇士們幹不過大順軍的精騎,幹是肯定幹的過的,隻要他舍得下本錢。
關鍵是……一旦真滿洲傷亡大了,哪怕最後勝了,又拿什麼來壓制這些如狼似虎的漢軍旗奴才?
吳三桂、白廣恩、唐通,包括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此時看着是比狗還乖,可一旦大清國露了怯……
就算用屁股想多爾衮也能想到那種後果!
更不要提,在他們大清國的腰眼上,還有徐長青那頭餓狼那!
但是!
事情已經如此,拖,墨迹,擺樣子,絕不是辦法!
哪怕大順國的糧草此時很單薄,但這幫雜碎什麼事兒做不出來?有土地作為指引,‘兩腳羊羹’恐怕很快就會成為美食。
主要是大清國此時也不富裕……
多爾衮不由有些煩躁的來回踱步,很快又看向了洪承疇:“洪卿,你可有破敵之法?”
洪承疇知道這東西躲是躲不過去了,而多爾衮剛才的沉默也給了他不少信心,片刻道:“攝政王,以臣之見,咱們此時,還是當試探為主吧?先摸一摸、磨一磨流賊的銳氣……”
兩人相視一眼,看洪承疇馬上謙卑的垂下了頭,多爾衮的眼睛卻是一亮,已經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洪卿高見。那,便按照原計劃進行,出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