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北,徐園。
此時這裡早已經被清軍控制,根本無險可守,但讓人奇怪的是,不論是吳三桂、白廣恩,還是孔有德、尚可喜、馬光遠等衆人,都是嚴防死守,不敢放任何人進入這個幽深的園林。
哪怕徐園中的仆從都已經撤退到了揚州城裡,此時裡面隻有幾個看門的老仆。
裡面原因自是有很多。
卻是絕不會有人輕易說出來。
這種詭異的氣氛下,徐園門外的河對岸的空地處,反而是成為了一個極好的聚集地。
吳三桂,白廣恩,孔有德……基本上有名有姓的大漢軍旗奴才,都在這邊有個小營地。
此時,揚州城方向隐隐傳來喊殺之聲,這片空地的營地内卻是頗為的安靜,很是悠閑。
揚州作為神州的洞天福地之一,不論是氣候還是地利,俨然都是極為得天獨厚的。
雖隻是早春,但四周的綠意已經頗為盎然,生機旺盛,旁邊小河流水嘩嘩,時而有着不知名的小鳥在清脆的鳴叫。
若是抛卻揚州城方向的噪雜,很容易就會讓人心曠神怡。
小河邊。
吳三桂并沒有披甲,更沒有去指揮作戰,而是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戴着個破舊的鬥笠,一副撲街漁夫的打扮,正優哉遊哉的看着水中的魚竿。
旁邊的祖大樂卻沒有吳三桂的好心情,憂心忡忡的道:“長伯,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這等形勢,可謂是牽一發動全身,稍有不慎,咱們這些年的基業可就全毀了哇。你,你怎麼還這般悠閑……”
自從當年松錦之後,祖家投降,整個祖家便開始走入了下行。
饒是他們依然是有着許多安排,舊部和子弟都有不少人才,卻究竟與當年的鼎盛時無法相比。
特别是祖大樂,沒有了大哥祖大壽的支撐,别看他現在挂着個副總兵的頭銜,但實權還沒有當年的十分之一,乃至幾十分之一。
甚至,這幾年,祖大樂一直在通州附近祖家的莊子裡種地打發時間。
不過此次風雲突變,天下大勢陡然風起雲湧,祖大樂拒絕了大哥祖大壽的意見,沒有在京裡安穩度日,而是果決的選擇了帶兵南下。
這一路下來,有吳三桂這個親外甥的扶持,行程還算頗為的順利,這些時日,他已經彙總了上萬人的兵馬,勉強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但此時,形勢又是飛速變化,徐長青已經出兵,多爾衮、多铎他們也在趕來的路上,祖大樂坐不住了,便急急過來找吳三桂。
吳三桂卻不理會祖大樂,隻是優哉遊哉的釣着他的魚。
這不由讓祖大樂更急,已經有點氣急敗壞了:“長伯,你,你跟我說句實話中不中?那幫人,擺明着就是讓咱們跟徐長青拼命,兩敗俱傷哇。你若不早些籌謀,到時候,一旦亂起來,咱們可如何是好?總不成,真去跟徐長青拼命吧?咱們可是一家人,那不成了純烏龍了?”
吳三桂被祖大樂叨叨的煩了,忍不住看向他道:“舅父,若是不與徐長青拼命,你難道還有什麼好辦法嗎?你難道想跟大清國再撕破臉?”
“額……”
祖大樂登時無言,說不出半句話來。
對啊。
事已至此,就算他不想跟徐長青動手,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嗎?
若他敢不動手,怕是大清國第一時間就要把他滅掉……
吳三桂看着已經一大把年紀,卻是依然沒有半點長進的祖大樂,心底裡也是深深歎息一聲。
這麼搞下去,祖大樂早晚要出事,恐怕,還要把整個祖家都拉入深淵。
想着,他提點道:“舅父,你不要想的太多。想太多是沒用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此時咱們既然在這個位置上,咱們就得做咱們該做的事情。今天打揚州,你這邊沒出兵吧?”
“好,好像是……”
祖大樂下意識點頭。
吳三桂歎息一聲:“舅父,不行你就親自帶人去攻一波吧。别太當真,也别不出力。暗地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在看着咱們呢。”
說着,他猶豫一下,又道:“舅父,你跟長青沒怎麼正式接觸過吧?”
祖大樂忙又是下意識點頭。
吳三桂忽然一笑:“舅父,你這麼想吧。長青從卑微走到此時,若是按照咱們當年在遼地在那一套,你覺得,得用多少年?”
“……”
吳三桂這話雖還是頗為的隐晦,但祖大樂終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張大了嘴巴:“長伯,你,你是說……”
吳三桂鄭重道:“舅父,你得明白,長青此時,早已遠超你我。他的心兇,更非是你我可及。咱們有着這層關系,實際上,已經是立于不敗之地。你得真做點事才行。”
……
送走了有點呆懵的祖大樂,吳三桂不由也長歎息一聲,沒了釣魚的心情,悶悶的點了一袋煙。
說實話,到此時他雖是有點看不起祖大樂的輕佻,某種程度上,卻又很羨慕祖大樂能把這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