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熊隻是常勝縣的一具縮影,人們推崇勇敢、鼓勵勤勞,深刻影響着生活在這的每一個人。
這種變化甚至讓海瑞覺得奇怪,口中不住地逢人便誇,誇這亞州的百姓踏實肯幹,這真是最好的百姓了。
甚至好得讓老頭兒看不懂,如果是月錢二兩,讓人幹勁十足也就罷了。可别管這常勝的各行各業,流通的都不是銀兩,而且隻是借通寶的名字,是鈔票,是大明朝僅流通二十餘年便崩潰的紙币。
陳沐剛發兵去往前線,海老爺子就要給陳沐發火了。
“陳帥在亞州所為井田是保安甯的良藥,可這錢法,在下知陛下授陳帥亞州全權經略,難道不是為皇明以治萬世,為何獨看眼前蠅頭小利?”
海瑞指明了,要說的就是錢法。
軍府衙内,幾名親兵和佐官眼看海瑞進衙門便吓得戰戰兢兢,眼看他開口更是恨不得找個地兒藏起來不聽……全天下能這麼跟說陳帥的能有幾個人?
這躲讓大帥丢面子?回頭他們要是因為聽見這些、看見這些被滅口了咋辦?
前幾天常勝縣剛把海船過來時受過賄賂的十三名旗軍在海岸邊排一排斃掉,吓死人了。
作為當事人的陳沐倒是樂呵呵地跟部下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海公請坐。”
等氣呼呼的海瑞坐下,陳沐才問道:“海公覺得錢法有問題,哪裡有問題?”
“我朝寶鈔何以崩潰?源于無準備金銀、濫發超發,這是搶劫,以紙易物。”
海瑞道:“下官初到此處,眼見軍府發萬曆通寶,深以為喜,今日探訪軍庫卻被告知存銀僅五萬兩有奇,如今卻已發鈔四千四百萬,九月十月還要增發通寶向金城、麻家港、巴拿馬等地,命軍府印鈔局增發三萬五千萬,這已超備金十餘倍。”
“如此下去,通寶崩潰有日,到時陳帥要如何收場?”
海瑞重重吸了口氣,幹瘦的手伸在身前,道:“陳帥縱可将異域百姓視為豬狗,那北洋旗軍、移民百姓,難道也該如此嗎?”
常勝縣在試着用通寶紙币代替銀兩,其中确實有一個原因是手上掌握的白銀太少,朝廷沒給他準備更多銀兩,以至于他很難給百姓開工資。
“海公,陳某在常勝發行通寶,用的是信用,朝廷東洋軍府的信用,管控住物價,百姓願意用通寶。”陳沐正色道:“我也沒有将軍兵百姓視為豬狗,這的百姓也一樣,我隻是鼓勵軍兵将手上俸祿換為通寶,這不影響他們在這的使用。”
陳沐翻手道:“北洋哪個旗軍手上沒十幾二十兩銀子,揣在身上難道不累?他們需要随時能在軍府将通寶換做白銀。”
“現在能換。”
海瑞點頭道:“現在軍兵把過往俸祿換做通寶,軍府有了白銀,自是能換,将來呢?月月發饷,難道陳帥還要往後的船上運送軍饷?一旦亞州不需要白銀,朝廷自會停止白銀輸送。”
“到時候若通寶崩潰,軍府拿什麼兌通寶?拿不出白銀,這些訓練有素的軍兵又會如何?”
這對海瑞來說就是恐怖,北洋旗軍是朝廷花了大價錢大精力操練的一支精兵勁卒,他們的将官統一受過最好的軍事教育,他們的旗軍經過極好的紀律訓練,若這支軍隊的軍心沒了,誰能制得住?
要想制住,又要花多大的代價?
“别别别,海公你想的太遠了,東洋軍府也是有準備金銀的,不是那五萬兩,軍府有銀礦呀。”
你有什麼銀礦你有銀礦!
海瑞道:“哪的銀礦?”
“塔斯科,在東北邊,那沒分給百姓,過去一直駐着二十餘騎,三百戶旗軍前天剛開過去,設了礦官,監督礦山挖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