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聽黃尊素說得有理,點頭道:“這還真是兩難,但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輕易放過董、汪二人,這種謠言對我們翰社的聲譽影響很壞,隻有嚴懲他二人才能還我們清白。〖〗”眼望張原,看張原如何決定?
張原雙眉一軒又皺起,說道:“我覺得汪汝謙這是在試探我,若我貪财,他就忍痛割舍白銀萬兩,但由此我與翰社同仁就難免離心離德,他與董氏再從中攪局再造謠言也未可知,這種奸商怕沒這麼容易屈服——”
黃尊素微笑道:“介子所慮極是,這銀錢啊,能解嚴毅之顔,開難發之口,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忿争非錢不勝,怨仇非錢不解,可緻良朋反目,能使仇家言歡——汪汝謙送來一萬兩,就要看張社首如何處置?”
張原冷笑道:“他送我錢,要我不追究,到時他卻要追究起我來。”
張岱問:“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張原想了想,笑道:“這銀子我要收下,送上門的豈有不納之理。〖〗”當即就在張岱和黃尊素的注視下,寫了兩封帖子——
張岱看了這兩封帖子是哈哈大笑,說道:“很好,就是這樣,讓汪汝謙賠了夫人又折兵。”
黃尊素撚須而笑:“這樣處置最是妥當,又故意以不系園來迷惑汪汝謙,汪汝謙定要吃啞巴虧了。”
張原即命薛童把其中一封無名無款的帖子送到湧金門外交給美婦徐安生,薛童跑着就去了,出了湧金門,一路跑到西湖邊,樓船上的美婦徐安生早已望見薛童,走上船頭招手道:“小童,上來。”
薛童跳上船,将帖子交給徐安生,這美婦展帖看了看,微微一笑。即命撐船離岸,薛童道:“徐姑姑這是要去哪裡,我還要回去向介子相公回話呢。”
美婦道:“我也向别人回話,待我回了話,再送你上岸回話。”拉着薛童到船艙中,讓侍女取糖果給薛童吃,問薛童道:“小童,那張原張公子喜歡你家微姑嗎?”
薛童比較貪吃。〖〗小小孩童食量驚人。左手南瓜餅,右手香麻糍,吃得個不亦樂乎。嘴巴塞滿,含糊道:“喜歡的,喜歡得緊。”
美婦笑道:“怎麼個喜歡法。你和我說說。”
薛童又塞了一塊西洋餅到嘴裡,答道:“我家微姑秦淮河都不住了,來這裡不就是因為喜歡介子相公嗎。”
美婦坐在圈椅上,将薛童拉過來,八幅湘裙一展,裙下雙腿一分,竟把薛童夾在兩腿間,笑吟吟道:“那是你家微姑送上門,并不是說張公子有多喜歡你家微姑——”
薛童漲紅了臉。分辯道:“也是喜歡的,很喜歡。”說着,雙手一下子就掰開這美婦的腿,跳到一邊,警惕地瞪着這美婦,心道:“難怪微姑說這個徐安生愛勾引人,連我小孩子都要勾搭。我薛童是那麼随便的人嗎,哼!”
美婦“哎呦”一聲,隔裙揉着小腿,翻白眼道:“你使那麼大勁做什麼,抓痛我了。”揉了幾下腿。拈一顆松子糖放在嘴裡,乜斜着桃花眼。〖〗問:“你家微姑長發盤上去了嗎?”
薛童跳過來拿一塊山楂糕又退回去,迅捷如風,答道:“微姑頭發是盤上去了,這又怎麼了?”
美婦徐安生膩笑着,說道:“王修微守身好幾年,這回終于**了,她那脾氣——可不要日後被張家大婦給趕出來,她現在得罪了汪汝謙,以後日子恐怕不會好過,唉,放着秦淮河的快活放蕩日子不過,卻要受那拘束,真是傻。”
“胡說!”
薛童怒道:“我家微姑過得好得很,介子相公和若曦大小姐都對我家微姑很好,倒是那汪秀才要倒大黴了,徐姑姑你也會跟着倒黴。”
薛童可不管自己是在徐安生的樓船上,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美婦徐安生氣得銀牙一咬,拍案站起身,正待發作,喘息了幾下,卻又坐回圈椅,搖頭道:“我也真是無聊,和一黃口小兒怄什麼氣呀。”瞪了薛童一眼,說道:“不識好歹的貨,幾次住在我家,吃了我家多少東西,卻這麼與我說話!”薛童無賴道:“是你叫我吃的,怪不了我。〖〗”
美婦失笑,不再搭理薛童,轉頭看着船窗外,樓船漸漸駛近湖心島,島邊有一條畫舫靜靜的泊在那裡,二船緩緩相并,畫舫上的汪汝謙從架闆走到這邊樓船,美婦徐安生迎上前,汪汝謙急問:“如何了?”接過徐安生遞過的張原書帖,看了兩眼,就怒道:“貪得無厭之徒,竟要典我的不系園,豈有此理!”說着狠狠瞪了薛童一眼,回到他的畫舫,畫舫随即蕩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