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也不生氣,嬉皮笑臉,曲意逢迎,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奇薇也沒有欺人太甚,權且将韓青當個管家用,吩咐他帶上兵器頭前開路,車隊出城,直奔膠州而去。
“不是去益都麼?”韓青表示不解。
“益都守不住。”李奇薇一針見皿地指出,山東是孤懸于北方的一塊飛地,西南北三個方向都是蒙古人的地盤,隻有東邊有浩瀚的大海和白龍軍水師的駐防的膠州軍港可以保太平。
韓青心裡一緊,李奇薇對齊軍的了解比自己更加透徹,她都沒信心,可見齊軍的戰鬥力已經低下到了什麼程度。
與此同時,齊王府裡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李璮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兩個親兵幫他披挂甲胄,雖然盔甲已經逐步退出戰争舞台,但在禮儀場合大放異彩,将軍們喜歡穿絲綢和紙闆做的漂亮輕便铠甲抖威風,但李璮還是鐘情于老式的古典的鐵甲,打仗不穿鐵甲,能算打仗麼。
齊王要王駕親征,自從斬了一輩子的宿敵史天澤之後,他似乎煥發了二度青春,對自己的實力更加自信,周圍一幫幕僚更是吹捧拍馬,把他哄的開懷大笑。
高翠蓮捧來一盅烏雞參湯,請王爺引用,李璮說現在不喝,等本王破敵凱旋,再喝不遲。
“那妾身幫王爺熱着,王爺快去快回。”高翠蓮端着湯下去了。
她很憂愁,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危險在逼近,她不愛李璮,甚至恨他,但父親和大姐夫二姐夫都愛王爺,恨不得代替自己為齊王生猴子,高翠蓮知道,男人們愛的其實是權力。
權力是個好東西,别人寒窗苦讀十年才能當的官兒,齊王一句話就能給,别人辛苦打熬十年積累的财富,齊王信手就能賞賜,高翠蓮不愛齊王,可也愛權力,她要為肚子裡的孩子着想,這孩子生下來就是王儲,将來山東都是他的,隻要李璮不打敗仗。
可是她心裡總感覺齊王一去不複返。
披挂完畢,李璮身上穿着四十斤重的鐵甲,以古稀之年的體魄依然跑跳自如,四個親兵吭哧吭哧抗來他的丈八鐵槍,齊王殿下抓起大槍揮舞的密不透風,赢得滿堂喝彩。
李璮猛然收住大槍,往地上一拄,沉聲道:“出兵!”
齊軍傾巢而出,從濟南城北門出發,本來的計劃是乘坐火車去北線增援,但是李璮卻機警的發現北面煙塵滾滾,似乎有大軍來襲,畢竟是幾十年老行伍了,李璮臨危不亂,排兵布陣,正面迎敵。
李璮的三萬兵擺成當下最流行的空心大陣,長矛手、火槍手、弓箭手、盾牌手互相掩護,騎兵在外圍機動,大軍嚴陣以待。
煙塵越來越近,空氣中充滿了不安的氣氛,李璮胯下的戰馬長嘶起來,這牲口都知道恐懼,李璮拍拍馬脖子,拿起了千裡鏡。
鏡頭中是大隊的混編部隊,有騎兵有步兵,也有騾車,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隊形混亂不堪,而且沒有旗幟,李璮覺得不對勁,這不是來襲的軍隊,這是自家的敗兵。
兵敗如山倒,一點都沒錯,郭侃的操作很騷,居然把齊軍敗兵像牲口一般聚攏在一處驅趕,如果沒猜錯的話,敗兵後面就是元軍大部隊,左右兩邊還有元軍的騎兵,一刻不停的催逼,攻擊,就像牧羊犬趕羊一樣。
這些敗兵已經破了膽,戰鬥力全無,也無法且不能進行有效的收容,敗兵的喪氣會迅速傳染給未曾加入戰鬥的新部隊,李璮打了多年的仗豈能不懂這個,他立即毫不遲疑的下令,用火力迎接自家的敗兵,毫不留情全殺了。
齊軍大陣中,槍炮齊鳴,硝煙彌漫,齊軍是半職業化軍隊,很多人沾親帶故,誰也不清楚迎面而來的敗兵中有沒有自家的子侄外甥老鄉朋友,軍令如山,不得違抗,但他們長年以來都是奉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思想,不能不開槍,那就把槍口擡高一寸呗。
本來燧發槍的準頭就差,再加上刻意造成的誤差,這一輪齊射的效果可想而知,唯有李璮的王府親兵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炙熱的鉛彈将迎面而來的潰兵割莊稼一般放倒。
潰軍就像一群尾巴被點燃的瘋牛,早已失去理智,他們沖向槍口炮口,嘴裡還喊着敗了敗了快跑啊,齊軍的大陣宛如被洪水沖刷的泥土堤壩,一個口子決堤,緊跟着又是其他口子潰壩,隻有李璮親自率領的一千王府親兵如中流砥柱,巋然不動。
潰軍後面就是元軍前鋒,來自西域的尖頂盔和鎖子甲引發了李璮的戰鬥欲望,好久沒見過這種純粹的戰法了,他從得勝鈎上摘下長槍,一馬當先迎上去,身邊親衛也都催馬跟上,齊軍最精銳的部分與元軍前鋒迎頭撞上。
李璮的個人武力值确實了得,他對面是一名金色須發的西域戰士,魁梧彪悍,手持騎槍,兩人交馬一刹那,李璮的大槍捅穿了對方的鎖子甲,手腕一抖,富于彈性的大槍杆就抽了出來,鮮皿淋漓,澆灌着紅纓,手腕一轉,紅纓旋起,漫天皿雨,李璮大吼一聲痛快!
反觀元軍騎兵就沒那麼利落了,這些來自中東和歐洲的雇傭兵一槍紮中敵人後就因戰馬的高速與慣性不得不放棄長槍,隻做一次性使用,抽出随身佩戴的副武器進行戰鬥,或者長劍,或者頁錘、連枷之類,雙方戰馬糾纏在一起,此時騎兵沒了速度,戰馬的高度就起到了決定作用。
中原從後周時期就缺馬,三百年來沒有改觀,齊軍的戰馬都是低矮的馬種,放到北方連耕地都不配,而這些西域騎兵的戰馬肩高比蒙古馬還高,居高臨下交戰,占據天然優勢。
李璮例外,他騎乘的是一匹神駿,肩高不亞于西域騎兵,他打的過瘾,連挑數名敵騎,也不用顧及身後,後面有親兵們護的嚴嚴實實。
忽然李璮感到肩膀遭到一記重擊,回頭看去,身後的親兵不知道啥時候已經打光了,敵人從後面發動襲擊,用連枷砸了他一下,鈍器的力量透過盔甲傳遞到身上,很疼。
李璮一槍搠翻這個敵兵,心中慌亂起來,所謂萬馬軍中取上将首級,也得有一小隊人配合着才行,他孤身一人,到底是七十多歲老漢,不是二十郎當歲的趙子龍,這回恐怕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