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喧鬧聲漸漸下去了,營帳裡,陳興德坐在火盆邊的案桌上,一邊撥弄着火盆,一邊烤着被融化的雪水打濕的衣衫。
火光打在他那張陰沉的臉上,發絲的水滴落在火盆中,冒起一團焦味的熱氣,透過那白色的霧氣,依稀可見那張胡子拉碴的臉上兩道眉毛緊緊鎖着,霧氣将那粗硬的眉染白,這一瞬間陳興德仿佛又蒼老了些。
沾着霧氣的眉下,那雙失神的雙目怔怔看着腳邊的炭火,想起方才那人所言,陳興德嘴角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他萬萬沒想到不僅沒弄到可以扳倒趙志用的罪證,反而是自己還被說了一番。
“韓三水……韓三水,你到底是何許人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或許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是我不甘心,憑什麼我拼了性命的殺敵,到頭來功勞卻被躲在後頭的廢物搶了,甚至為了滅口還要害了老子性命,我何嘗不知鞑靼人靠不住……
韓三水,你雖然壞了我的事,可是我卻一點也恨你不起,你這樣的人也不隻是真傻還是假傻,可如今這天下就是少了太多你這樣的人了,若是就這般讓你死了,我又與他們有何異……”
陳興德輕聲呢喃着,卻聽營帳外響起幾道急急的腳步聲,一擡頭,便見帳門便掀開,走進來三條帶着一身風雪的漢子。
“老大,人我給你找回來了!”
“老大,出了什麼事了,讓李慶這麼急急忙忙地把我們找回來?”
“老大,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這可不是兒戲,一旦出岔,咱們弟兄可都得人頭落地。”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你若是怕大可以現在就離開,回你的營帳去睡覺。”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大,都聽你的。”
“李慶,老大,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都快把我們弄糊塗了。”
“李慶,你跟他們說吧。”
“老大打算放走韓三水他們。”
“什麼!老大,李慶說的可是真的?這不是在拿我們逗樂吧?”
“老大,這巡夜的就是咱們丁字營,若是放走了他們,千總定拿你問罪。”
“所以咱們弟兄可能都得吃苦頭了,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老大你都發話了,兄弟還能說什麼,一切聽你的就是!”
“我也聽你的,老大!”
“我也一樣,老大!”
——
“啊!”
年輕女子吃了一驚,然後猛地把門關上,“下流!”
韓元恺沒搭理,看着房門緊鎖的西廂房,半點異樣沒有,可他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些。
那婦人說北屋隻住了一個女子,可沒想到卻是這般的情形,聽那土财主與女子所言,他明日還得來,長此以往的怕是總會撞見,又或許他已經見過了翠翠……
陰暗的天空低垂,院子裡靜悄悄的。
“便是送信,也該回來了,”
“韓大哥!”
一聲驚喜的呼喚。
韓元恺扭頭看去,隻見一個俊俏少女出現在他眼前,她的眼眶紅紅的,神情激動,提着裙擺就飛撲着跑了過來。
這一别也才一個時辰不到,卻好似許久未見了一般,此刻,江翠翠的眼中隻有她的韓大哥一人。
溫香軟玉撲入懷中,韓元恺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纏在腰間的手臂很是用力,好似生怕自己會突然不見了一般。
察覺到她的異樣,韓元恺不由問道:“翠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