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高文都對古剛铎帝國那個龐大的“忤逆計劃”頗感興趣——從某種意義上,這個計劃在他看來已經不能僅僅用龐大來描述,它……甚至可以用偉大來形容。
這是人類在确認神明存在,在超凡力量主導世界的現實基礎上,主動想要以對抗神明為手段來求取生存的計劃——在一千年後的現代,人類文明已經衰退,人類之外的各個種族似乎也都困于泥潭,高文在這個時代看到了太多的僵化、落後、蒙昧和衰退,然而忤逆計劃的些許星火仍然在這一片黑暗混沌中延續着,哪怕隻有一星半點,它都在向高文證明着一件事:
這個世界的人類在骨子裡,是有反抗和求生的因子的。
但倘若仔細探究,仔細思考,高文卻發現忤逆計劃中存在太多的疑點——這個龐大的計劃從始至終似乎都是圍繞着“忤逆神明”展開,盡管它的最終目的似乎是對抗魔潮,但它僅僅是為了讓人類在魔潮中活下來麼?
剛铎帝國以如此決然的态度嘗試對抗神明,甚至在魔潮結束之後,在新的國度出現之後,還有像奧菲利亞這樣的忤逆者在繼續着舊帝國的研究,這些研究的重點似乎已經完全轉變成了單純的解析神明,對抗魔潮……反而更像是這一系列計劃的附屬産物了。
而即便抛開這些疑點不談,有奧菲利亞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忤逆者存在,高文也難免會想要從這位“當事人”口中探聽那些古老的秘密,畢竟……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之一,變成衛星精也一樣。
“忤逆計劃……我還以為您至少會在局勢完全穩定之後再與我讨論這些,”奧菲利亞淺淺地笑了笑,“這個話題所涉及的領域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隻是随意聊聊,滿足一下我個人的好奇心,”高文說道,“你也不用完全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認為有一些秘密必須保留,那我們可以将它保留到我們雙方建立更多信任之後——畢竟隻是随意閑聊而已。”
奧菲利亞坐在高文書桌旁的高背椅上,她微微側過頭來,臉頰仿佛浸潤在一層微末的聖光中:“放心,我很樂意告訴您有關這方面的事情,忤逆者從不拒絕同路人,除了對公衆進行必要的保密之外,我們的事業并不是不能見人的。”
高文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已經知道,忤逆計劃其實是分為許多個項目組的,卡邁爾所進行的‘神孽’項目其實隻是其中之一。我很好奇它一共有多少個項目,而你具體負責的又是哪一部分?”
奧菲利亞略一沉吟:“具體多少個項目……這一點我恐怕還真的不能告訴您,并不是我有意保密,而是……因為神可能會聽到。”
高文眉頭一皺:“神會聽到?”
“我不确定您能不能理解這些過于抽象的知識,我隻能把我所知道的原原本本說出來:有一些項目……忤逆者已經走的太遠,走到了凡人世界和衆神世界之間的混沌領域中,在那裡,你知曉了神,神也就知曉了你——我們采取了一些安全措施,确保能夠誤導神明的視線,在我們進行研究的過程中讓神明看向别處,但如果在不恰當的時機提起它們,尤其是通過忤逆者之口提起它們,這些誤導措施恐怕立刻就會被擊穿……”
“神明具備某種概念性的特質,以至于在某些特定領域隻要提及相關知識,就會引起祂們的關注?”
“……您具備卓越的理解能力,”奧菲利亞略有些意外地看了高文一眼,“這是一句誠心誠意的誇贊。”
“經曆了一次生死,我也多多少少接觸了一些隐秘的知識,”高文随口說道,“那既然神明具備這樣的特質,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研究那些連提都不能提的項目的?”
“……連這也不能提,”奧菲利亞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還是高文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無奈的表情,“當年所設置的安全措施如今都已經失效,我沒辦法在現實世界和您讨論任何與之有關的話題,從某種意義上,這些隐秘項目已經‘卡死’在神域界限邊緣,很抱歉,我到現在還未找到破局的辦法。”
“……沒關系,不能事事強求,”高文呼了口氣,“那說說你負責的項目吧,挑那些能說的。”
“研究神明的本質和祂們的諸多規律,并嘗試從中找到漏洞,這是我主要的任務,”奧菲利亞點點頭,“除此之外我也負責管理數個忤逆基地,其中包括您所知道的那座忤逆要塞。”
“數個基地……”高文突然擡起眼皮,面露驚訝,“還有很多像忤逆要塞那樣的基地?”
“如此危險的計劃,怎能把所有項目放在一處?”奧菲利亞淡淡地說道,“您所知的忤逆要塞,隻是諸多基地中的一個。隻不過據我所知,忤逆要塞确實是所有基地中規模最大,建成最早的一個——它連接着巨鹿阿莫恩的隕落之所,我們最初的項目便是從那裡開始的,也是因此,它才有資格被冠以‘忤逆’二字。”
高文忍不住追問:“那其他的忤逆基地……”
奧菲利亞接下來的回答暫時打消了他所有的念頭:“在剛铎廢土。”
“……好吧,”高文歎了口氣,“這暫時是我們沒辦法解決的目标。”
奧菲利亞看着高文:“關于忤逆計劃,您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高文思索着,用手指輕輕敲擊着眼前的桌面:“忤逆計劃的目标,就隻是想要對抗魔潮麼?為了對抗魔潮,所以必須忤逆神明?或者換種問法……為什麼必須對抗神明,人類才能活下去?是因為隻有竊取神明的力量才能讓人抵抗魔潮,還是因為正是神明引發了魔潮?”
這正是最近一段時間高文始終在思考的問題:忤逆者對抗神明,最初的原因和動力是什麼?
作為一個曾經的無神論者,再加上上輩子的思維習慣,他在一開始知道忤逆計劃的時候并沒有覺得這個計劃有什麼不對的,在他看來,凡人嘗試掙脫神明的枷鎖可以說是一種“先天正确”:追尋自由嘛,打倒牛鬼蛇神嘛,神明壓迫世人嘛,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但随着在這個世界生活時間越久,他越是從當地人的世界觀中感覺到了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