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高爾三世的召集下,一度離開會議大廳的大主教們一個個重新回到了這裡,現場很快回到了之前正常舉行會議時的狀态,唯一的不同是——域外遊蕩者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圓桌旁。
這個不可名狀的存在正面帶微笑地看着現場每一個人。
馬格南是最後一個返回的,當他的身影在圓桌旁凝實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看了高文的方向一眼,随後捂着額頭發出一聲歎息:“該死……我還以為剛才的是幻覺……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在被上層叙事者污染之前,我們已經先一步被域外遊蕩者侵蝕了麼?”
語氣中帶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高文溫和地笑了起來,目光落在馬格南身上:“我并沒有污染任何人的習慣——但如果你有興趣,我也可以試試。”
高文對黎曼猜想和費馬大定理之類的數學概念所具備的威力還是頗為信任的,他尋思着借助自己在心靈網絡中的高等權限,把這些知識揉碎之後以錯亂的方式注入到目标的表層記憶裡,效果應該不比邪神的精神污染差……
而他帶着溫和微笑說的這句話,差點讓馬格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狀态不是很好的尤裡擡頭看了看馬格南,又看了看身旁的“域外遊蕩者”,臉皮稍微抖動了一下,他其實很想立刻換個座位,但這裡大概沒人願意跟他換——作為一名大主教,他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坐着,并感覺自己的狀态比剛才更差了一點。
“其實你們不用這麼緊張,我并非噬人的魔獸,也不會像惡魔一樣汲取你們的靈魂,”在成功活躍氣氛之後,高文笑着說道,“我稍微搜索了一下你們這個心靈網絡,發現你們對我的一些看法都很……有趣,這中間有着不少的誤解,以至于你們對我過于緊張了。
“我對你們的靈魂或生命都不感興趣,我來到這個世界,隻是為了……”
高文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賽琳娜·格爾分,心中略作思索之後才繼續說道:
“隻是為了安安心心的享受一段旅程,以及完成一個許諾而已。”
他原本隻是想說“享受一段旅程”,但在說出口之前卻突然想起了高文·塞西爾那次神秘出航,想起了那次“靈魂交易”,想起了可能知曉部分内幕的賽琳娜·格爾分,為了建立起初步信任,也為了掃清将來行動的障礙,他特意加上了“許諾”一詞。
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許諾”是什麼東西,但賽琳娜知道,那就夠了。
一切正如高文所料,在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現場的大主教們顯得有些茫然,賽琳娜·格爾分卻突然眼神略微變化,朝這邊看了一眼。
至于那漂浮在半空的梅高爾三世……高文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麼判斷這位古代教皇的臉色,雖然他覺得這位“星光聚合體”的臉色變化應該和卡邁爾有些許共同之處,但兩個人的色譜好像不太一樣……卡邁爾迄今為止還沒變黑過呢。
在高文話音落下的同時,丹尼爾也收到了暗中傳遞過來的信息,這位“永眠者安全主管”随之站起身,用難以置信和充滿忌憚的眼神看着高文,語氣顫抖地說道:“您……能看到我們放在心靈網絡中的……”
高文看着丹尼爾,心中難免感慨:這演技不能投身魔影劇事業實在是可惜了。
“你們的心靈網絡對我而言不是秘密,”心中一邊感慨着,他一邊點了點頭,“當然,我并沒有窺探隐私的愛好,我隻是找了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你們大可不必擔心自己的記憶被我讀取。”
言談間,高文不斷強化着自己這個“域外遊蕩者”在心智領域的詭異強大形象,強調着自己對心靈網絡的掌控程度。
長久的布置之後,終于到了揭開僞裝的時候,他決定不再遮遮掩掩,反而要讓自己顯得更加難以對抗,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将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上,而至于這樣是否會讓永眠者們心生忌憚……這根本不用在意。
自己都“域外遊蕩者”了,還需要在乎自己在永眠者面前的“親民形象”?倒不如就在這個人設上繼續強化下去,反正從事實上自己也确實把他們的心靈網絡滲透的差不多了。
大主教們的臉色多多少少都變得難看起來,這種自身秘密和命脈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覺顯然很糟,尤其是對他們這些長久身處教派高層的人而言更是如此,但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們仍然冷靜了下來。
他們已經以“神”為假想敵努力了數百年,努力了數代人。
比起個人的情緒起伏,他們更能為了大局承受常人不願承受的壓力。
“那麼,既然您一直都在‘看着’……”一位容貌端莊,有着半精靈特征的女性大主教歎了口氣,看着高文說道,“我們也就不必再費唇舌了。關于上層叙事者,您是怎樣的态度?”
看着現場的大主教們如此迅速地調整心态,看着他們在自己這個“域外遊蕩者”面前的表現,高文心中不禁歎息。
這都是優秀的人才啊,可惜,路走錯了。
他知道自己或許沒有資格評判文明發展的道路是對是錯,但至少以一個統治者的位置和視角去看,每一個黑暗教派的路線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幸好,永眠者還沒有像萬物終亡會一樣讓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還有插手的餘地。
“我剛才說了,我贊同賽琳娜·格爾分的看法,”高文慢慢說道,“對一号沙箱裡醞釀出的‘怪物’,我的看法是:決不能讓它突破禁锢,更不能讓它以神明的狀态君臨現實世界。
“這個世界的神明已經夠多了,每一個都意味着麻煩。我們不必再增加一個。
“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可以合作。”
“那麼您想要怎樣形式的合作?”尤裡大主教硬着頭皮站了起來,“您願意針對一号沙箱親自采取行動?你需要我們的配合?”
“和聰明人說話很輕松,”高文笑着點了點頭,随後一邊思索一邊說道,“對一号沙箱,我的了解并不比你們多,我也需要進去之後才能确定情況,而我的依仗在于,一号沙箱内的精神污染對我應該沒有效果。至于你們的配合……我需要的恐怕不僅僅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