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佩妮?葛蘭看着卡洛爾子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宴會廳的大門裡,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
她很清楚卡洛爾子爵為什麼會這樣說——毒藥也是治病的一劑良方,這确實不假,因為卡洛爾子爵領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一直是南境通往聖靈平原的交通要道,來自康德領以及南境其他地方的藥材若是想發往聖靈平原,基本上都要在卡洛爾子爵領進行集中,組成大規模商隊之後再向北運輸,而除了藥材之外,南境的各種産出,包括普通礦石、魔導材料、毛皮之類也有相當一部分是通過卡洛爾領這道關卡進行運輸的,所以從一開始,卡洛爾家族就很擅長販賣生意。
他們是一個不事生産的家族,但卻依靠把持交通要道攫取着巨大的利益,所以卡洛爾家的人都有一個思維習慣,那就是他們并不在乎貨物的來源是誰,他們隻在乎貨物能不能通過自己的手賣出去。
他們可以和霍斯曼伯爵做生意,積極響應霍斯曼伯爵的号召,那是因為霍斯曼伯爵能提供魔網技術,卡洛爾家族可以把這種技術賣給聖靈平原的大貴族從而賺一大筆錢,但羅佩妮非常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假如塞西爾領願意把那幾乎等同于流淌的金币的煉金藥劑生意交給卡洛爾,那麼卡洛爾子爵在四天内就會出現在塞西爾公爵的會客廳裡。
如果路況好一點,那就兩天。
卡洛爾子爵有着不錯的敏銳眼光,可以看出高文?塞西爾的造物在整個南境滲透的現狀,并從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但他卻錯誤地估計了這份危險,他以為自己隻是個倒賣者,所以能夠置身事外,但羅佩妮?葛蘭卻清楚得很……
那位高文?塞西爾大公所做的事情絕不隻是為了攫取金錢那麼簡單,也不是簡簡單單地為了滲透、刺探其他貴族領地的情報,雖然她暫時還想不明白那位複活公爵具體的目标和實現目标的手段,但她很熟悉這種光明正大謀劃陽謀,卻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鑽入圈套的行事風格。
她丈夫生前也是個差不多的人。
也是因此,她很清楚這種陽謀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轉過身,凹陷而冷漠的雙眼看着庭院中那輝煌的燈火,以及那些已經将煉金藥劑當做常規補給品攜帶在身上的霍斯曼親兵。
她很清楚,憑着這些煉金藥劑,那些霍斯曼士兵在和尋常貴族私兵作戰的時候就已經占據了絕大的優勢。
而等到魔網鋪成,礦山的魔能機械也安裝到位,這些士兵還會裝備上更多、更精良的金屬刀劍和铠甲,這片領地上的法師塔也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魔力補給。
而霍斯曼伯爵自己,還将同時得到巨大的财富。
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高文?塞西爾的饋贈,隻要有一個人接受了這份“毒藥”,那麼所有拒絕毒藥的,隻會比服下毒藥的人死的更早。
那個自大的卡洛夫?霍斯曼隻能看到利益,大概是看不到利益背後的匕首的,可是羅佩妮并不打算做出任何提醒,她相信即便有人做出提醒,被利益沖昏頭腦的大小貴族們也會盲目地無視掉所有危險,并認為哪怕局勢有了變化,一切也都在他們掌控之中。
對此,羅佩妮自己其實也拿不準,畢竟和整個南境比起來……高文?塞西爾這位空有名頭的公爵還是太勢單力孤了。
……
當領主在城堡的宴會廳裡歌舞升平的時候,城堡的其他地方也在舉行着慶祝活動,一場小型的宴飲就在城堡東南角的偏廳中進行,霍斯曼家族的學者、顧問們聚集在這裡,暢飲着領主賜下的美酒,享用着平時很難吃到的甜點和肉食,一片歡聲笑語。
他們成功掌握了搭建魔網的全套技術,并在這座古老的城堡中實現了第一片魔網的運行,這些富有才華的聰明人得到了主家的厚賞,他們得到許可,可以在這裡宴飲到天明,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恩榮。
而在這場小型的宴會中,作為中心受人矚目的是兩個穿着灰白色棉袍,身材一高一矮的年輕人。
有人上前給這兩個年輕人祝酒,一位額頭很寬的中年先生笑着說道:“效忠霍斯曼家族将是你們一生中最正确的決定——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伯爵的慷慨可是那位安德魯子爵無法比拟的。”
“有才華的年輕人在哪都會受到歡迎,”另外一位學者模樣的人也走了過來,帶着長輩贊賞後輩的語氣說道,“待天氣轉暖之後,我一定要邀請你們去我在城郊的小莊園做客,那裡有這片地區最好的蜂蜜茶……”
“還有兩個嫁不出去的女兒對吧!”
于是現場哄堂大笑,氣氛更加歡聲笑語起來。
但被衆人簇擁的兩位年輕人卻顯得有點不勝酒力,他們努力應付了一陣,便眩暈到必須要去外面吹吹冷風的地步——現場當然不會有人為難這兩位“大功臣”,于是其他人繼續開懷暢飲,兩個年輕人則各自端着一杯醒酒的茶湯,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