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雙向鎖定的牢籠中,神明和人類一樣,都是冷酷的自然法則的受害者之一,這不僅僅是高文對此事的定性,也是目前為止所有參與忤逆計劃、了解全部内幕的人員所達成的共識,即便是曾經的忤逆者高層卡邁爾和維羅妮卡/奧菲利亞,如今也已經認同了高文的看法。
而對在場的代表們而言,他們此刻心中最大的感慨卻不是這件事的性質如何,而是一直以來至高無上的神明們竟然變成了某件事的“受害者”——這種認知上的巨大颠覆讓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複雜起來,出生以來養成的認知讓他們本能地認為這種說法有些荒謬,然而無可辯駁的事實卻讓他們必須承認這些擺在面前的東西。
“好吧,衆神是受害者……我想從未有人想到過這種理論,但既然是事實,我們就得承認,”來自鍛爐城的全權大使,帕拉丁·輝山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仿佛巨石滾動的聲音從洞穴中傳來,“那麼我們這些凡人又能做些什麼呢?如果這是連神明都無法掙脫的矛盾循環……”
“神都在自救,我們當然也要自救,”高文平靜地回答道,“我們面對的是一條無從選擇的路,在自然規律面前,不存在投降和迂回的選項,冷酷的法則不會在意凡人的個人意願——要麼解決這個問題,要麼所有人都會死,甚至包括庇護這個世界的神,祂們也會死。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巨龍的記載可以證明,在發展過程中覆滅的文明如風中草芥,挺不過去的一個接着一個。
“所以我們要自救,而且這本質上是一場凡人和神明共同努力的自救——雖然由于某些因素,我們無法和神明直接交流,無法直接與衆神配合行動,但既然我們掌握了某些規律,這種‘自救’在理論上就是可行的。”
“凡人與神明的共同自救……”象征着塔爾隆德的旗幟下,梅麗塔·珀尼亞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她有些愕然地看着正用莊重姿态發言的高文,嘴裡下意識地重複着對方剛才的結論——在她漫長的記憶中,這是她從凡人口中聽到過的最大膽,甚至最狂妄的發言,然而這句大膽到近乎狂妄的發言卻如一道閃電般在她心中亮起,不知為何,她突然間想到了自己最後一次被龍神召見時的景象?想到了那位神明曾溫和注視自己的眼神?她覺得自己明白了一些東西,但這種感覺很快便如水般在她心底流淌而去了。
“共同自救……”羅塞塔·奧古斯都輕聲嘀咕了幾個單詞,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便漸漸舒展開來,一種淡淡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他敲了敲面前石質的桌面?心情似乎十分愉快地自言自語着,“不愧是你?倒真敢說出來……”
“我們要怎麼自救?”北方城邦聯合體的首領打破沉默?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注視着高文的眼睛?“你已經想到具體方案了?”
“神和人之間的聯系基于‘思潮’?而這是一種長期潛移默化所形成的影響?我們無法将其粗暴斬斷?也無法憑借少數強大國家的執行力來做‘局部切割’?最穩妥也最有可行性的辦法就是在全世界推行一種可控的‘思想釋放’運動,進行全面的、有序的、穩妥的‘松綁’,”高文點頭回應道?“基于此?我提案成立一個專門的組織?即‘神權理事會’。
“神權理事會可視作剛铎時代忤逆計劃的精神延續?但具體運作模式、采取手段等方面皆根據現代情況有所改變。神權理事會的根本目标是解除‘神災’的潛在危險,初期計劃它由下述幾個部門組成:神學研究院,神權仲裁庭,神權計劃署,神災對策署……
“神學研究院為主要技術部門,下轄有各個神靈解析實驗室、神學知識庫、神性材料保管庫等一系列設施,其職責是分析與衆神有關的一切知識,包括其誕生機制、運行機制、消亡機制、失控機制,從理論到技術上建立一整套對凡人而言可理解、可接觸、可應用的系統工具;
“神權仲裁庭用于和具體的教廷對接,其職責是保證各教派的秩序可控,保證神權計劃署所制定出的一系列方案得到徹底執行,裁定正教與邪教行為、裁定合法與非法神明。根據各國情況不同,各處的仲裁庭可能會作為秘密部門來運行,但無論如何,它必須有效發揮作用……
“神權計劃署負責制定一系列對思潮和神權進行‘調整’的方案,它的成員便是在座的諸位,而它另有一部分席位,将來會留給各個教派的教會領袖——這也是我必須強調的一點。我們并非要對抗或消滅任何一個合法的、有益的教會,更不是要消滅他們背後的神明,這是一場聯合自救,所以那些願意合作的教會領袖也是我們天然的盟友。我們必須争取到各個教派的主動支持,要讓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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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有的人不願意支持,那我們就得想辦法讓他們願意——事關全體凡人生死存亡,很遺憾,有些事情沒辦法商量。
“神災對策署是極為重要的‘災難應對單位’,他們将直接應用來自神學研究院的尖端技術,直接對抗有失控傾向甚至已經開始失控的神明,這正是我要強調的第二點:雖然神明和我們一樣都是‘受害者’,但這僅限于失控之前的神明,神明一旦失控,祂們的行動便不再受其主觀意識控制,祂們會演變為無意識的天災,就如海嘯地震一般,我們必須堅定地消滅這種災害……就如我和奧古斯都當初在冬堡戰場上所做的,如龍族們在塔爾隆德做所的那樣……”
高文慢慢将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而這每一字一句背後都都有着無數人的付出——從卡邁爾所領導的研究小組,到維羅妮卡七百年間不斷觀察積累來的數據,到萬物終亡會和永眠者、風暴之子們在錯誤道路上積累的教訓,甚至到奧古斯都家族在兩百年間以數代人的生命為代價“竊取”來的知識,甚至上溯到一千多年前,上溯到最初的忤逆者們……在這跨越了十個世紀的艱辛求索之旅中,凡人所積累的星星點點的零落碎片終于漸漸融合成型,成為了這誓約石環内回蕩的話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