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溫德爾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麼地方但這并非是因為他被蒙着眼或者在昏迷狀态下進行了轉移,事實上負責押送的士兵和官員全程都沒有禁止他東張西望,他搞不清楚自己的方位和目的地,單純隻是由于路上看到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和想象。
一座如此繁華而井井有條的城市,一座風格如此特殊又生機勃勃的城市,他曾以為靠近聖靈平原的磐石城便已經是一座令人目瞪口呆的大城,但現在他才意識到為什麼那位典獄長一直在說磐石城隻是個迅速發展起來的邊陲市場,南境真正的繁華還在更南方
塞西爾城,黑暗山脈腳下的奇迹之都,怪不得同住的那位奧術師在酒醒之後便建議他有機會一定要來這裡看看。
巴德很難想象四年前還隻是一片不毛之地的開拓領究竟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或許從曆史底蘊和複雜古典建築(此類建築往往需要更長的修築時間,越是古老的城市中此類建築就會越多)的數量來看,這座城市還顯得過于年輕,但它的繁華與活力卻是這位昔日的提豐将軍生平僅見。
他回憶起了當初自己因任務失敗而匆忙撤離時的南境那時候這裡可不是這樣的。
用魔力驅動的機械車輛平穩駛過寬闊整潔的道路,道路兩旁時不時可以看到漂浮在半空為城市設施供能的水晶,以及在路口、廣場等處閃爍的全息投影,全息投影中的内容時刻變化,來自遙遠地區的消息和風景瞬間近如咫尺,精神飽滿的行人在路上相互打着招呼,絲毫沒有因為天氣正在不斷轉冷而顯露出半點的萎靡窘迫。
全副武裝的押送士兵坐在旁邊,但僅僅是監視着巴德的行動,并未阻止這個特殊的“超凡者罪犯”一路張望,直到快接近市中心的時候,他才聽到自己押送的犯人突然開口打破沉默:“……我聽說,在聖靈平原戰争的時候,這座城一個月就把過去整個王國一年才能消耗掉的鋼鐵制造成了武器,送到了前線……”
士兵看了巴德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個犯人為何突然提起這事,但他還是帶着驕傲點了點頭:“沒錯,但這隻是報紙上提到的部分事實上聖靈平原的戰場持續了可不止一個月,工廠轉化掉的東西也不隻有鋼鐵。”
“……是啊,原來還有這麼條路……”
犯人發出了一聲含混的歎息,内容莫名其妙,而且之後再次陷入沉默,繼續出神地盯着窗外景色,再也沒有說話。
士兵搖搖頭這确實是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車輛駛過了大道,穿過開拓者廣場,最後在另外一隊士兵的接引下,被引導至一座大型建築物前。
巴德沉默且服從地下了車。
在突然被提出監牢,乘上一輛由士兵押送、帶有裝甲的古怪魔力車輛之後,他就隐隐約約意識到了是誰想要見自己,而對這命運的安排,他早已沒有絲毫抗拒的想法。
士兵們嚴謹且盡責,盡管巴德全程表現出最高的配合,這些士兵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着交接與押送流程,将巴德引入了建築物内,作為昔日的提豐将軍、邪教成員,巴德也在内心暗自盤算了這整個流程,得出的結論是哪怕自己有逃跑的心,恐怕也沒辦法活着跑出百米
這裡的每一個士兵身上都帶有魔力反應,那種曾經把自己炸成重傷的魔法道具是他們最基礎的裝備,更不要提這裡還可能隐藏着數不清的魔力機關、監測裝置,就像當初他在酒吧裡燒了張報紙便引來一整隊的治安隊員,在這個看起來就非常重要的設施内,類似的監控裝置隻會更多。
明明這些士兵都隻是普通人而已。
巴德低着頭,在接引士兵的帶領下向前走去。
但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普通人。
士兵在一扇門前停下,對守門的侍從點點頭,随後按着巴德的肩膀向前推了一下:“進去之後,保持恭敬祝你好運。”
房間内,高文看到一張久違的面孔出現在自己面前盡管隻有幾年前的一面之緣,但在強化後的記憶中,這張臉昔日的模樣仍然十分清晰。
和數年前比起來,這張臉明顯頹廢了很多,胡須和頭發都疏于打理,眼神也不複曾經的驕傲和自信,不管是作為邪教徒的陰狠氣息,還是作為昔日狼将軍的鋒芒銳利,都仿佛已蕩然無存。
但當巴德走到房間中央,正面迎上高文的目光時,那雙頹廢的眼睛還是有了些許變化。
他的眼神恢複了一些神采,随後他努力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灰白色的囚服,微微鞠躬:“向您緻敬,高文塞西爾陛下。”
他的态度,就像被俘的将軍面對另一國的君主。
這真有些諷刺他想道多年前,自己那般決絕地放棄了自己的榮耀,選擇投身于一個宏偉卻黑暗的事業,可多年後的今天,在落魄到極點的時候,自己竟反而站直了。
“我們又見面了,巴德溫德爾先生,”高文平靜地看着對方,既沒有立即口誅筆伐,也沒有任何譏諷嘲笑,“萬物終亡會的神官,提豐帝國假死叛逃的狼将軍……我是真沒想到,這些日子你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狼将軍……聽到這個曾被自己抛棄的稱号,巴德的眼神中隻有一片平靜,他看了高文一眼:“看樣子您調查了我很多。”
“隻是我正好有些渠道,”高文笑了笑,“在剛聽說有一個奇怪的囚犯賴在磐石城的監獄裡混吃混喝怎麼都趕不走的時候,我是真沒想到那會是你……直到看見你的名字出現在報告書中,我才不得不感慨命運安排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