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槍響。
子彈穿透了老人的身體,他的動作停止下來,雙手失去了力氣。女孩大叫一聲,将他推開。他倒在地上,死去了。
女孩揉着被掐出指印的脖子,一陣幹咳。片刻後,她緩過勁來,望着女人問道:“為什麼……你選擇相信我?”
女人丢下手槍,說:“因為你剛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并沒有立刻開槍。我想,如果你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壞人,不會給他任何說話和反擊的機會。”
“而他就是這樣做的,是嗎?”女孩眼裡湧出淚水,她蹲到死去的男人——那個殺人魔面前,撫摸着他的臉,低聲抽泣着。
女人呆住了,不明白女孩為什麼對殺人魔感情深厚。她遲疑地問道:“你這是……?”
女孩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望着女人:“你認不得我是誰了嗎?”
女人茫然地望着她。
女孩站起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她猛地撲到女人懷裡,大聲喊道:“媽媽……我是丁玲呀!你真的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女兒呀!”
這幾句話猶如閃電劃破夜空,令女人身遭雷殛般渾身猛抖起來。她嘴唇掀動:“你說什麼?你是我的女兒……你沒有騙我?!”
“媽媽……媽媽!”丁玲痛哭流涕,“你真的失憶了,你認不得我和爸爸了嗎?”
女人望着地上男人的屍體,流着淚說:“這個人……真的是你爸爸?”
丁玲點着頭說:“是的,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女人撫摸着這丁玲的頭發和臉龐,頭腦裡的某些記憶片段被重拾起來,她終于想起了——沒錯,這就是自己的女兒!她以為已經死去的女兒,現在卻站在自己面前!
“玲玲……真的是你,玲玲!”這個時候,女人的情感才像火山般噴湧出來。她緊擁女兒,兩人抱頭痛哭。
“警察不是說你死了嗎?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成了這個老人的孫女?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丁玲抱着母親哭了一陣,平伏了一下情緒,說道:“媽媽,我也是在那天晚上看到你之後,才知道原來我們都被騙了!”她忿恨地看着地上老人的屍體,“所有一切,都是這個禽獸不如的老家夥做的!”
女人拭去自己和女兒臉上的淚水。“慢慢說,把所有過程和原委都告訴我。”
“兩年前,我被這個老家夥綁架,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孤兒院的女孩。他把我們帶到外地,躲在這片原始森林裡,威脅我們不準逃跑,否則就殺了我們。
“但那個女孩沒有屈服,還是尋找機會逃走了,結果被他抓到。為了起到警示的作用,他當着我的面殺了那女孩。本來他打算處理掉屍體,卻想到一個主意——這個主意會讓我的親人,包括警察停止對我的尋找。
“這個惡魔讓我脫下衣服,換到這個死去的女孩身上,然後将她碎屍,并焚燒了部分屍體——主要目的是為了不讓屍體的臉被認出來。他把這些屍體抛到我們所在的城市,故意讓警方發現。而大意的警察竟然沒有做DNA鑒定,就認定屍體一定是我的,然後通知了你們……這些事情,都是通過那老家夥得知的。”
“原來是這樣。”女人悲喜交加。“你其實一直被這個老惡棍隐藏在森林的木屋裡——兩年來,他對你做了些什麼?”
丁玲流下屈辱的淚水。“媽媽,我不想說……這個老禽獸,他不是人……”
女人明白了,她望着地上那具屍體,怒火填膺。如果不是女兒在旁邊,她會立刻撲過去用牙齒将這具屍體撕碎。
片刻後,女人問道:“玲玲,兩年的時間這麼長,難道你沒有一次逃走的機會嗎?”
“不,機會是有的。”丁玲說,“但我一直忍耐,不敢逃出來。原因是,這個老家夥利用我是個小姑娘,用謊言欺騙我,說他的同夥綁架了我們全家,互相牽制。如果我逃走報警的話,他會立刻讓同夥殺死你和爸爸……”
女人淚如泉湧:“所以你為了我們……才在這裡忍受了這麼久的痛苦折磨。”
“是的,本來我認為已經沒有希望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但是,那天晚上,你竟然奇迹般地出現在了那老家夥家中——卻是來求救的!當時雖然光線昏暗,但我還是認出了你。我非常激動,卻不敢表現出來——我不敢讓那老家夥知道,你是我媽媽!同時我發現,你竟然完全認不得我了!
“後來通過你的叙述,我知道你失憶了。而那老家夥竟然發起善心,收留你在這裡過夜。但我不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怕他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所以半夜悄悄下來,在儲藏室叫醒你,用紙條叫你趕快離開!我不敢說話,怕驚醒那老家夥,也沒時間告訴你一切,隻希望你能趕快離開,找到警察求救!”
“是這樣……”女人明白了,但有一點想不通。“但是第二天早上,這老家夥竟然真的讓我離開,并跟我指出正确的路線——他為什麼會願意讓我離開,去把警察引來呢?”
“媽媽,你還沒想明白嗎?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呀!”丁玲說道,“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他在你來之前,并不知道這片森林裡,竟然隐藏着殺人魔。當他得知這一點後,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把當年他做的事情嫁禍到‘新殺人魔’身上的絕好機會。
“所以,他扮演好人的角色,讓你去報警,并把警察帶來。目的是抓住森林裡的殺人魔——這樣一來,警察會理所當然地認為,兩年前發生的殺人碎屍案,也是這次的兇手做的——他就徹底擺脫嫌疑了!
“但是有一點,他考慮到了,就是不能讓警察看到我。他害怕警察認出我是兩年前的失蹤者。所以,在警察來之前,他殺死了那個叫黎安的女孩,然後把我綁在地下室,堵住嘴,并對你們撒謊。”
“天哪……”女人被真相震驚了。“我想他後來拿着獵槍出來,是想确認警察有沒有抓住殺人魔,卻發現警察竟然被殺了。于是,他才到這裡的地下室來,開槍打死了殺人魔……就是你爸爸,并裝出一副好人的面孔,實際上是期待我去認罪,達到他的目的!”
“是的,還好我想盡辦法解開繩子,跑了出來,追到這裡……”女孩突然停下來,駭然地望着母親。“媽媽,但是我不懂,你和爸爸,怎麼成了殺人魔?!這是真的嗎?”
面對女兒的質問,女人心如刀絞,但她不願掩蓋事實,将實情告訴了女兒:“……是的,玲玲。得知你被‘碎屍’的消息後,我和你爸爸悲痛欲絕,變得心理扭曲。我們無法為你報仇,就想讓更多的人嘗到這種喪女之痛。所以躲在這森林裡,當起了殺人魔……”
丁玲難以置信捂住嘴,涕淚俱下。“天啊,你們怎麼能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别說了,玲玲。”女人的心都要碎了。“我們瘋了、錯了、完全心理變态了……但所幸的是,我失去記憶後,又變回正常人了。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你!你還活着,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母女倆又抱在一起痛哭起來。她們沒有注意到,一個人悄悄來到了這間地下室。
女人睜開模糊的淚眼,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人——肖玮——他頭部和腹部都受了傷,顯然是受到了自己丈夫的襲擊。但幸運的是,他也沒有死。女人看到他,無比欣喜:“肖警官,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居然為我活着而高興,你知道我會逮捕你嗎?”肖玮說。
“我知道。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去自首的。”女人從容地說,“我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我願意為此付出代價。”
丁玲緊緊抱着母親,悲痛欲絕。“媽媽……為什麼?我終于見到你了,你卻……”
“沒關系,孩子。”女人此刻臉上全是欣慰和快樂,就像迎着清晨的陽光。“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麼高興,隻要知道你還活着,我就心滿意足了。你還活着——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Goodending)
《逃出魔窟》完)
克裡斯的故事講完後,衆人皆為之驚歎。北鬥感慨道:“天才就是天才,同一個故事,講出兩種不同的結局,中間的分支選項也讓人感覺既糾結又刺激。”他對克裡斯豎起大拇指。“能講出這種故事的,也隻有你了,克裡斯!”
克裡斯長籲一口氣:“可是真的累死我了,講這種故事的難度比一般故事高得多——我差點兒自己都混亂了——還好順利講完了。”
荒木舟說:“小天才,你之前不是說能通過這個故事試探出誰是主辦者嗎?怎麼樣,有結論了嗎?”
“别忙,還是按程序來吧。”克裡斯說,“先請大家給我的故事打分。”
“好的,我去拿紙和筆。”歌特說。
南天立刻站起來,走到歌特面前,冷冷地說:“不必了,我去拿吧。”
歌特張着嘴,愣愣地望着南天,倏然臉紅耳燥,似乎意識到南天察覺到了自己的秘密,尴尬不已。南天懶得理他,徑直朝櫃子走去,從裡面拿出紙筆,分發給衆人。
經過一番統計,克裡斯的分數出來了——9.2分。沒能超過排在第一位的歌特。
但克裡斯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笑嘻嘻地說:“9.2分,蠻不錯的。第一次嘗試新類型的故事就能得到這個分數,我很滿意了!”
萊克說:“克裡斯,現在分也打了。你能說我們最關心的那個問題了嗎——你到底試探出主辦者是誰沒有?”
克裡斯對龍馬說:“請把你記錄的内容給我看看好嗎?”龍馬把小本子遞給了他。
龍馬專門用一頁來記錄每次選擇的情況,克裡斯問道:“你記錄的肯定沒錯吧?”
“絕對沒錯。”龍馬笃定地說。
“那就好。”克裡斯仔細察看那一頁,陷入沉默。
龍馬的小本子上是這樣記錄的——
第一次選擇):
A路線:白鲸、荒木舟、龍馬、暗火、千秋、歌特
B路線:夏侯申、萊克、紗嘉、北鬥、南天
第二次選擇):
A路線:北鬥、紗嘉、萊克、夏侯申、千秋
B路線:荒木舟、白鲸、龍馬、暗火、歌特、南天
第三次選擇):
A路線:荒木舟、萊克、龍馬、北鬥、南天、夏侯申、白鲸
B路線:暗火、紗嘉、歌特、千秋
第四次選擇):
A路線:荒木舟、暗火、萊克、千秋、白鲸
B路線:夏侯申、紗嘉、歌特、龍馬、北鬥、南天
第五次選擇):
A路線:荒木舟、暗火、歌特、萊克、紗嘉、千秋、白鲸
B路線:夏侯申、龍馬、北鬥、南天
第六次選擇):
A路線:、暗火、歌特、龍馬、萊克、南天、紗嘉、千秋
B路線:荒木舟、夏侯申、北鬥、白鲸
第七次選擇):
A路線:暗火、夏侯申、龍馬、紗嘉、北鬥、白鲸
B路線:荒木舟、萊克、千秋、南天、歌特
克裡斯默不作聲地盯着這一頁看了好幾分鐘,大廳裡安靜地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終于,克裡斯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喃喃道:“我大概明白了。”
“你知道誰是主辦者了?”萊克急促地問,其餘的人也緊張起來。
克裡斯繃着嘴唇,過了半晌,說道:“我心裡大概知道了,但是現在還不能說。”
荒木舟控制不住情緒,吼了出來:“克裡斯,你适可而止吧!這種話你說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說大概知道了,又不把話說明!你到底是在故弄玄虛,還是在耍弄我們?”
“恐怕我沒有耍弄你們的心思了。”克裡斯望着荒木舟,正色道,“隻剩明天一天了,你覺得我還有心情開玩笑嗎?”
“你也知道隻剩一天了?”荒木舟瞪圓了眼睛,“那還跟我們打什麼啞謎?如果你真的知道主辦者是誰,就立刻說出來,并拿出證據!别再吊我們的胃口了!”
克裡斯歪着頭望着情緒失控的大作家:“荒木舟先生,原來您也知道指控一個人是需要證據的?”他嚴肅地說,“我之所以不願現在說出來,就是覺得證據還不夠明顯!假如貿然指控,反而會打草驚蛇。但是我相信,等到明天南天的故事講完,這個證據自然會跳出來!我會在主辦者赢得這場比賽之前,把他(她)揪出來!”
南天心中一驚。什麼,等到我講完故事後,能證明主辦者身份的證據就會出來?難道主辦者的身份,跟我的故事有關系?或者隻是跟明天是最後一天有關系?
南天暗忖的時候,克裡斯已經站了起來,他一邊朝樓上走去,一邊回過頭說道:“我早就說過,這件事情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主辦者的身份,也許隻有到最後一刻才會徹底顯現!”
說完這句話,克裡斯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進入自己的房間,将門緊閉。樓下的人擡頭望着上方,無法參透他話中的深意,卻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南天躺在自己的床上,雙手反枕腦後,兩腿交叉。作為最後一天晚上講故事的人,他注定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了。
克裡斯的故事如此新穎、精彩,也隻得了9.2分,到底怎樣的故事,才能超過歌特的9.5,成為最高分呢?
克裡斯最後說的那些話,到底代表什麼意思?聽起來,他似乎有把握找出主辦者……但是,萬一主辦者正是他呢?他說這些話,也許正是想迷惑和麻痹我們?
隻剩最後一天了。這該死的主辦者到底是誰?!
一系列問題困擾着南天,令他心煩意亂、如芒在背。而且最糟糕的是,他發現此時此刻,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目前的困境和找出主辦者等現實問題上,沒辦法靜下心來構想一個故事了!
照此下去,他豈不是隻有被迫放棄這場比賽?
就在南天心亂如麻之際,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他翻身下床,走到門口,低聲問道:“是誰?”
“我。”紗嘉的聲音。
其實南天也預料到了紗嘉會在最後一夜到來之前,來找自己商量對策,他趕緊打開了門。
紗嘉走進房間,把房門關攏了。
他們坐了下來,紗嘉問:“還沒睡嗎?”
“睡不着。”
“在構思故事,還是想别的事?”
“我靜不下心來了,”南天煩躁地說,“我想不出明天的故事。”
紗嘉歎了口氣,說:“我能理解,作為最後一個講故事的人,你的壓力肯定是最大的。但你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調整好狀态才行呀。”
南天雙手撐住額頭,從未如此沮喪過:“老實說,我現在真的沒有信心了。之前我一直認為,隻要我能構思出一個絕妙的故事,獲得最高分,就能控制局面,但我沒想到歌特會用作弊……現在看來,要想超過他的9.5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克裡斯也算是豁盡全力了,但仍然……”
“南天。”紗嘉突然打斷他的話,直視着他。
南天停止說話,望着紗嘉。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紗嘉面色绯紅,一隻手捂在嘴上。她頓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擡頭凝視南天,“我愛你。”
南天張着嘴,愣愣地望着紗嘉,臉紅心跳。
“我知道,這太突兀了……”紗嘉又把頭埋下了,羞澀地說,“現在這種狀況下,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抱歉……但是,我隻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因為明天,我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事,我害怕錯過今晚,就再也沒機會說這句話了……”
南天的心變得柔軟起來。他坐到紗嘉身邊,默默地抱住她。“别說了,我明白。”
紗嘉緊緊抱着南天,在他懷裡低聲啜泣。
“不管怎樣,我明天都會保護你的。”南天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紗嘉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着南天。“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隻要你能活下來。”
暖流在南天的心坎流淌,此刻,他感覺自己不再煩躁和迷茫了。愛的神奇力量,令他重拾起了信心和希望。
他們相擁在一起許久才分開。紗嘉擦幹淚痕,重新露出微笑:“在這裡度過的十幾天,雖然緊張、恐懼,但是能認識你,就一切都值得。不管最後結局如何,我都會感謝我的生命裡有這樣一次經曆。”
南天撫摸着紗嘉的頭說:“我也要感謝你,紗嘉,真的。你給了我信心和力量,讓我知道明天該怎麼做了。”
紗嘉愕然地望着他:“你打算做什麼?”
“一個絕對能讓大家獲救的方法。”南天說,“我剛才突然想到的,是你給了我啟發。”
“什麼方法?”
“明天就知道了。”南天微笑着說。“今晚,讓我們暫時忘記這一切,安心地度過這個夜晚吧。”
紗嘉臉一下紅了。“你的意思是,讓我不回自己房間了嗎?”
南天将紗嘉溫柔地按在床上:“就像你說的——萬一錯過今晚,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呢?”
最後一夜。
12個懸疑小說作家正襟危坐,氣氛凝重而緊張,空氣中彌漫着不安的氣息。
南天的故事講完後,這場為時14天的驚魂遊戲即将迎來大結局。沒有任何人能預測到結局會怎樣。
南天此刻坐在一圈人的中間。七點鐘到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各位,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夜。而我,是最後一個講故事的人。我想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可能沒有心情去傾聽一個普通的懸疑恐怖故事了。我們目前的局面,比任何虛構的故事都要更驚悚,更具懸念——到底誰是把我們‘邀請’到這裡的神秘主辦者?他(她)的目的和動機是什麼?這是我們最關心的問題。而我相信,答案将在今晚揭曉。”
南天的話毫無疑問地增添了緊張的氣氛,大家連呼吸都有些發緊了。萊克不安地問道:“你說我們沒心情聽一個普通的故事——确實是這樣。那麼,你打算講一個怎樣‘不普通’的故事呢?”
南天說:“克裡斯曾說,他的故事也許能試探出主辦者是誰。但他卻直到現在也沒有明确指出這一點。”他望了一眼克裡斯,克裡斯也定睛看着他。“我不知道克裡斯是不能确定,還是知道了不說出來——總之他有他的理由。我不想去揣度。我隻想從我的角度去解決這件事情。”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南天,不知道他說的“解決”是什麼意思。南天繼續道:“我的故事不具備試探出主辦者的功能,卻能起到另外一些作用。”他的神情有些哀傷。“聽完這個故事,你們就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這個故事可能會讓你們震驚,但是請不要打斷我,聽我把它講完。”
南天頓了一下,長籲一口氣,說道:“我開始講了,故事的名字叫做‘驚魂14日’。”
以下是南天的講述——
4月22日上午九點鐘,我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我看到自己身處狹小而陌生的房間。我回憶昨晚的一切,無法想象自己遇到了什麼狀況——直到走出房間,看到了這裡的另外13個人——都是懸疑小說作家。
我們被一個神秘的“主辦者”邀請到了這裡,參與一場考驗智慧和勇氣的遊戲,獲勝者将赢得巨大的利益和生存的權利,而違犯遊戲規則的人,将接受以死亡為代價的懲罰。主辦者就在我們之中,能否在14天之内找出他(她),是逃出生天的關鍵。
遊戲一天一天地進行。每天晚上,由一個人講述一個懸疑驚悚故事,其餘的人為這個故事打分。14個懸疑小說作家使盡渾身解數,講述出來的故事個個精彩。直到最後一天晚上,輪到我講故事。而我所講的故事,就是我們經曆的這件事情。我為它取名為“驚魂14日”。
南天講到這裡,停了下來,凝視着衆人。
圍在他兩邊的11個人,像看外星人一樣驚異地盯着他。紗嘉更是瞪圓了眼睛,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南天……你瘋了?”夏侯申說道,“你把我們經曆的這件事作為自己的故事講出來,不是徹底犯規了嗎?”
“是的,我犯規了。”南天平靜地承認道。
“你為什麼要故意犯規,這樣做有什麼意義?”白鲸費解地問。
南天說:“光是聽前面這個部分,看不出來有什麼意義;但是聽我接着往下講,你們就知道意義何在了。”
他接着講下去——
我講完故事後,這場遊戲就進行完了。遺憾的是,我們沒能找出主辦者是誰,而主辦者果然如預料那樣赢得了勝利。按照他(她)之前說的——出現這樣的結果,我們其餘的人就一個都别想活着出去。
于是,主辦者将現在剩下的人全部殺死,無一幸免。這場遊戲就這樣殘酷地終結了。
南天停了片刻,說道:“就是這樣,我的故事講完了。”
“你的故事預言我們全都被主辦者殺死了!南天,你是何居心?”歌特厲聲質問。
“我是何居心,你還沒弄懂嗎?好好想想吧。”南天冷冷地說。
龍馬思忖了一刻,說:“南天,你為了救我們剩下的人,選擇犧牲自己嗎?”
“什麼?救我們?”歌特驚愕地望着龍馬,好像腦子轉不過來了。“什麼意思?”
龍馬歎息道:“歌特,你還沒想明白嗎?按照主辦者定下的規矩——後面的故事不能和前面的故事劇情出現雷同,而他(她)自己也承認,我們目前經曆的事,本身就是一個‘主線故事’。現在南天在最後一天晚上,将我們經曆的這件事可能出現的最壞的結局講了出來(大家都死了)——他自己雖然犯了規,但是也導緻主辦者不能在現實中做出同樣的事情。否則的話,主辦者自己也就犯規了!”
龍馬這番話,讓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天身上,眼神中帶着一絲敬意。
“沒錯,就是龍馬說的這樣。”南天說,“我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偉大,隻是我承認自己沒有足夠的自信成為最高分的獲得者,所以放棄了這場比賽。但我不能白白放棄,我要用這種方式來保護我愛的人——當然,還有大家。”
說到這裡,南天望向紗嘉。紗嘉早已淚水滿襟,痛苦地搖着頭。南天閉上眼睛,頃刻,他睜開眼望着衆人,嚴厲地說道:
“主辦者,我雖然沒法分辨你是誰,但我相信,能策劃出這樣一場遊戲,并把我們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你,是一個真正的天才。我更相信,你既然親自參與到了這場遊戲中來,你也就會遵守自己定下的規則。否則的話,你精心策劃的這場遊戲,就會變得毫無價值和意義。現在,我已經犯規了,你可以讓我‘出局’,但是你不能傷害任何人。不管最後赢得遊戲的人是誰,你都應該讓活着的人離開這裡!”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震撼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靈。過了一會兒,荒木舟說道:“南天,我從來沒有敬佩過誰,但你——是一個值得我尊敬的人。”
大家都向南天投去感激的一瞥。夏侯申說:“那麼,現在14個故事都講完了,這場遊戲也就結束了。目前最高分是歌特,他赢得了……”
“等等,”南天打斷夏侯申的話,“還沒結束呢。”
“還有什麼事沒做嗎?”夏侯申問。
“當然,你們還沒跟我的故事打分呀。”南天說。
夏侯申不解地說:“還有這個必要嗎,南天?你已經犯規了呀,得多少分也沒有意義了。”
“不,有意義!”南天目光炯炯地說,“我們之前一直誤解了一件事——主辦者的确說過,犯規的人會‘出局’——但是并不代表他獲得的分數無效!也就是說,隻要主辦者沒能殺死這個人,那他獲得的分數就仍然是有效的!”
“啊,是的!”暗火大叫道,“确實是這樣!當時我的故事犯規了,心情沮喪,就自己說不用打分了。大概就是從這裡起,我們大家都受到了一種誤導,認為犯規的人的分數自然無效了,其實不然!”
“對!隻要這個人還沒有出局,那他(她)的分數就應該被承認。”南天說,“除非你現在站出來說不是這樣?主辦者?”
這顯然是種挑釁和引誘,主辦者不會如此輕易上當。大廳内靜默了一陣,南天說:“看來我沒有理解錯,那麼,請大家給我的故事打分吧。”
萊克有些為難地說:“南天,你的故事如此簡單,而且就是我們經曆的事,你叫我們怎麼打(高)分呢?”
南天定睛望着大家:“這個問題,正是我講這個故事的另外一個用意。”他帶着一絲智慧的微笑說,“我已經犯規了——這種行為當然就證明了一點——我絕對不可能是主辦者。因為假設我是主辦者的話,就算我獲得了最高分,按規矩也該‘出局’。那麼在赢得這場比賽的同時,我也應該接受死亡的懲罰才對——這樣的話,即使赢了也沒有意義,對吧?”
“嗯,沒錯。”荒木舟說。
“所以大家明白了吧,我‘故意犯規’的目的有兩個,一是救其餘的人;二是為了赢得大家的信任。之前,我們不能判斷誰是主辦者,但現在,你們起碼可以相信我肯定不是了。所以——”南天提高音量,“我希望大家能抛開個人利益,團結起來,一緻給我的故事打最高分!這樣的話,我就赢得了這場比賽——這意味着,主辦者輸了!他(她)必須交出鑰匙,讓我們離開!”
“這……你……”歌特有些急了。“南天,你這樣做,分明就是針對我!你明知道我是現在排名第一,卻鼓動大家給你打最高分,目的不就是想超過我嗎?”
“沒錯,我是想超過你。”南天正視着歌特。“因為我不能排除你不是主辦者,大家更不能。所以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勝出,除非你現在能拿出自己絕對不是主辦者的證據,但是你拿得出來嗎?”
歌特啞口無言了。南天繼續說道:“況且,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是怎麼得到這個最高分的。歌特,我要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嗎?”
千秋敏感地問道:“什麼秘密?”
南天沒有解釋,隻是盯着歌特的眼睛。歌特做賊心虛,隻有無奈地說道:“好吧……我放棄第一名,贊同你的做法。”
南天望向衆人:“其實大家可以這樣想,我講的這個故事,實際上就是我們目前經曆的這件事本身——等于包含了前面13個人講的故事。難道還有哪個故事,會比這個故事更精彩和豐富嗎?所以,雖然這個故事犯了規,卻毫無疑問應該獲得最高分!”
南天的話終于說服了所有人,萊克、千秋、龍馬、白鲸……一一表示願意讓南天成為最後勝出的人。南天向他們點着頭,内心感慨萬分——在最後一刻,他終于讓大家團結了起來,共同對抗主辦者!
南天從櫃子裡拿出紙和筆,分發給衆人——這是最後一次打分了。所有人都十分慎重,用筆清晰地寫下一個數字。南天說:“還是跟以往一樣吧,大家寫好分數後,把紙對折一下,不要讓别人看到自己打的分數——北鬥,你幫忙把紙收起來好嗎?”
北鬥點了下頭,站起來挨着把紙收集起來,交給龍馬統計。他和南天站在龍馬身後,監督着龍馬計算分數。
龍馬一張一張地加着分數,前面的數字都相差無幾。突然,他看到一個令人驚訝的分數,“啊”地低呼一聲。南天在他身後說:“沒關系,加起來統計平均分吧。”
龍馬計算完分數後,咽了口唾沫,看了南天一眼,神情複雜。
南天将龍馬計算出的結果告知大家:“很遺憾,我最後還是沒能勝出——我的分數是9.1分。”
衆人一片愕然。萊克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我打的是9.9分!按道理,我們多數人都應該打了非常高的分數呀。龍馬,你确定沒加錯嗎?”
“龍馬沒有加錯。”南天說,“我和北鬥一直在他身後看着他計算的。”
“那是怎麼回事?”夏侯申不解地問。
“原因很簡單。”南天緩緩地說,同時在一疊紙中抽出一張,展示在大家眼前。“因為有人打了這樣一個分數,把平均分一下就扯低了。”
所有人都湊上前來,驚愕地看着這張紙上寫着的數字——“1”。
“是誰打的1分?”夏侯申憤怒地說,“這個打1分的人……”
“對!”南天厲聲說道,緊握着這張紙。“這個打1分的人,顯然因為某種原由,不想讓我成為勝利者。而這個理由是什麼呢?”他頓了一下,大聲地說,“此時此刻,恐怕沒有别的理解了——這個人就是主辦者!”
“沒錯……一定是這樣!”暗火大聲說。
“可我們怎麼知道是誰打的這個分數呢?這個人顯然不會承認的。”白鲸為難地說。
這時,南天露出了微笑。這是一種勝利者發自内心的笑容。他說:“我猜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在此之前,在打分的紙上做了一些小手腳。”
南天将剛才打分的一疊紙拿起來,說道:“主辦者不可能想到,這次打分的紙,是我事先做過标記的,而且按照順序發給了每個人。”他把紙翻過來。“每張紙背面的右下角,我都用一張廢紙墊在上面,然後用簽字筆重重地刻下了一個印記——分别是我們每個人抽到的順序。”
“就是說,每個人拿到的,都是對應自己順序的紙?”暗火睜大眼睛問。
“是的,因為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印記,所以大家都不會注意到。但是仔細看的話,就能看到紙後面的數字是幾了。”南天解釋道。
“這麼說,隻要現在看一下那張寫着‘1’的紙後面的數字是幾,就能知道誰是主辦者了?”白鲸顫抖着說。
“正是如此。”
“原來這一切,是一個将主辦者引誘出來的圈套?”夏侯申明白過來了,哈哈大笑道,“這招真是高明呀,我服了你了,南天!”
南天淺笑一下,将手中拿着的那張紙慢慢轉了過來,看了一眼右下角。
所有的人的都屏住呼吸盯着他,時間仿佛暫停了。
南天的眼睛接觸到那個數字時,全身的皿液随之凝固了。
上帝,怎麼會是……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卻偏偏如此。
紙的右下角,是一個清楚的印記——11。
南天緩緩擡起頭,迷茫地看着紗嘉,試圖在她的臉上讀出些什麼,尋找到某種解釋。但他看到的,隻是一張充滿驚懼和絕望,淚眼婆娑的臉。
怎麼會是她?他真的不懂,隻覺得心在急速下墜。
衆人通過南天的眼神望過去,已經猜到幾分了。龍馬把那張紙從南天的手中拿過來,确認之後,向衆人宣布:“主辦者就是11号——紗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射向紗嘉,這小女人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抱住身體,顫抖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綁架我們到這裡,并隐藏在我們身邊14天的主辦者,就是你!”荒木舟站起來,惡狠狠地說,“紗嘉,你怎麼都沒想到,會在最後一天晚上暴露身份吧?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把這件事的所有隐情全都老實交代出來,然後放我們出去!”
“等等,”白鲸疑惑地說,“有一點……不對呀。紗嘉不想讓南天成為第一,才故意給他打1分?可就算如此,作為主辦者的她也無法勝出啊!目前排名第一的,仍然是歌特,不是她呀!”
“可是,如果歌特的分數作廢的話,最高分就會成為目前排名第二的紗嘉了。”南天埋着頭說。
“歌特的分數作廢?什麼意思?”白鲸吃驚地問。
“歌特在他講故事的那天晚上,利用打分的環節作了弊,對吧?”克裡斯說,似乎已經猜到了。
“我……我沒有……”歌特面紅耳赤地想要申辯,被南天打斷了。“歌特,其實你不用為自己辯解了。我想你當初用作弊的方式來獲得第一,也是不希望讓主辦者勝出吧?現在,主辦者已經被找出來了——我們隻要能離開這裡,活着出去,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你又何必非得要當這個‘第一’呢?”
歌特尴尬地垂下頭,無言以對了。
“這麼說,歌特真的作了弊?”夏侯申說,“南天,你之前就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南天說:“我是之後才發現的,沒有證據。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紗嘉——當然那時我不知道她是主辦者。而當時我們考慮到歌特可能不會承認,所以放棄追究此事。
“但是現在看來——如果我們沒能找出主辦者,紗嘉應該會在最後關頭,利用‘主辦者’的聲音,揭發歌特作弊的事,令他的分數作廢——這樣一來,最高分的獲得者就變成她了!”
“你果真是這樣計劃的嗎,紗嘉?”千秋尖銳地問道。
紗嘉打了個冷噤。她垂着頭,緊咬嘴唇,過了許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擡起頭來說道:“是的,我就是這樣計劃的!這樣一來,我就能以主辦者的身份赢得這場比賽!”
“然後呢?你赢了之後會怎樣?真的會像最開始說的那樣,把我們剩下的人殺死嗎?”荒木舟雙目圓睜,站起來朝紗嘉逼近。“你休想得逞……”
“荒木舟先生,我勸你最好是坐下。”紗嘉此刻的表情已和平時大不相同。她冷冷地注視着荒木舟,陰冷的神情令人心中發寒。“别以為我的身份暴露了,就喪失了主動權。你們别忘了,這是我的地盤。要想将你們殺死,任何時候都不晚。”
“你想吓唬我?”荒木舟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個小女人,能把我怎麼樣?”
“那我這個小女人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的呢?”紗嘉冷笑道。“如果你非要試試,那就怪不得我了。”
荒木舟不敢輕舉妄動了,紗嘉鎮定自若的神态和氣勢令他不得不有所顧忌。
“荒木舟先生……您還是坐回來吧。”萊克勸說道,“大家都别沖動,好好跟‘主辦者’談判一下吧。”
荒木舟想了想,隻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紗嘉說:“這才是正确的态度。别忘了,大門的鑰匙在我這裡。要想安全離開,就必須聽我的。”
“是,是……”萊克打算穩中求進。“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隻要能讓我們離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龍馬問紗嘉。
“很簡單,按之前說好的規則辦。”紗嘉平靜地說,“這場遊戲,我承認在最後一刻失算了——栽在了南天設計的計謀中,讓你們把我找了出來。這一點我無話可說。那麼按照最初說好的,獲勝的人将獲得大門鑰匙。可是說到這個問題——獲勝的人到底是誰呢?”
這話令衆人為之一震。半晌過後,白鲸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說:“如果歌特真的作了弊,那麼他的分數自然就無效了,這樣一來,最高分就是……”
紗嘉得意地笑了起來:“你們終于意識到了吧。歌特已經承認作弊,他的分數作廢了。那麼我自然成了最高分的獲得者,而且我的分數,可是絕對真實有效的。所以這場遊戲,始終還是讓我這個主辦者勝出了。這一點,你們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衆人無話可說。片刻後,龍馬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按道理,我應該把你們全部殺死!但是由于你們在遊戲的最後一刻,把我給‘套’了出來,所以作為獎賞,我可以讓你們離開。但是,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龍馬問。
“第一,你們活着離開之後,任何人不能将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包括每天晚上聽到的故事寫出來——因為我是最後的赢家,寫作權和發表權是屬于我的。”
“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反對。”龍馬代表衆人說,“不管怎麼樣,你的故事獲得了最高分,這是讓人佩服的事實。”
衆人紛紛颔首表态。紗嘉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個條件是——你們離開後,各人回歸自己的城市和生活,彼此之間不能有任何形式的聯系,絕不能再追究此事!”
荒木舟眯着眼睛說:“聽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打算把你‘邀請’我們到這裡來的動機,以及你是怎麼殺死尉遲成和徐文,包括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謎底告訴我們?”
“這是理所當然的。”紗嘉說,“這件事情之後,一個叫‘紗嘉’的女人将在這個世界消失。這裡發生過的一切,會成為永遠的秘密。相信隻要我不說,不管是警察或任何人,都不會得知我的手法。如果我願意,也許會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秘密發表;如果不願意,就讓它成為永久的謎吧——總之随我高興,由我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