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詢室内,大熊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父母,嘴角蠕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提出這個要求的,不是警務署的老楊,更不是家裡有錢有能量的唐柏青,而是生他養他的親生父母啊!
吳父也沒有了往日的暴躁,以及身為父母的居高臨下,他低着頭,聲音顫抖:“……他們給錢,蹲……蹲一年十萬。”
大熊呆愣地坐在椅子上,語氣結巴地回道:“爸……爸……我不想蹲監獄……!”
吳父依舊低着頭,聲音沙啞地回道:“兒子,咱家的情況你也清楚,我這輩子是徹底廢了,沒踏馬翻身的機會了,但……人總得活着不是嗎?家裡就那一個破房子,可我卻有三個兒子啊,你們都大了,我拿什麼給你們置辦家業,娶妻生子啊?!”
大熊無言以對,扭頭看向了母親,但後者卻背對着他抽泣。
“我剛才問了那個老楊,你有智弱,這在司法上會得到照顧。他們會給你做一個低能的智力檢測報告,你進去,不會蹲太長時間的。”吳父咬牙繼續說道:“待個六七年,咱們拿到了錢,你出來也能娶老婆,生小孩。你大哥二哥,也不會忘了你的……後半輩子,他們會照顧你。”
“我……我不幹!”大熊無法在母親那裡得到幫助,他隻能硬着頭皮拒絕父親的要求。
吳父擡起頭看向他:“你不幹,你大哥二哥啥時候能娶上媳婦啊?你讓我斷後嗎?!”
沉默,短暫的沉默過後,吳父起身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我給你磕頭了,行嗎?你幫幫你大哥,你二哥,也幫幫家裡,行不行?!”
大熊看着跪倒在自己眼前的父親,不自覺地扭過了頭。他不是心疼對方,更不是内心有什麼感觸,他有的隻是無助。
“兒啊,幫幫你大哥,你二哥吧。”母親背對着他,也哭着說了一句。
……
半小時後,吳父吳母離開了問詢室,在室外的車上與唐父交談了很久,二人甚至還簽了簡單的協議。
對于唐父來說,運作案子,減少大熊的刑期,這都不是什麼問題,他也沒必要去騙吳家的人,因為這事隻要花錢就行了。
對于唐父來說,案子隻要能快點過去,有人替兒子頂缸,并且以後都不會在被翻出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至于錢上的損失,那都不是他主要考慮的問題。
辦案樓外,蘇天禦等人吃了早餐後,就再次跟值班警員申請接見一下大熊,想問問對方什麼時候出來,但沒想到警員卻告訴他,大熊馬上要面臨批捕。
這一下把蘇天禦搞懵了,但他在閘南區警司又沒啥關系,所以他立馬聯系上了餘明遠詢問情況。
餘明遠那邊也一直關注着這個事,他知道的比蘇天禦多得太多了,所以就拿話點了後者兩句,隐約告訴他,大熊可能要替唐柏青頂缸,并且兩家人已經碰面談完了。
蘇天禦知道這一消息後,内心極為震驚和無語。他雖然經曆的事情不少,也在這時代見慣了所謂的人情冷暖,人性卑劣,但還是對這事充滿了排斥和厭惡。
在電話裡溝通完後,蘇天禦求餘明遠找一下關系,讓自己接見一下大熊,後者當即同意了。
大熊即将被轉到警署羁押之前,蘇天禦在問詢室見到了他。
光線昏暗的房間内,蘇天禦不解地看着大熊:“你為什麼要同意啊?你知道這意味着啥嗎?意味着你的人生都可能被毀了!”
“……我……我父母來了。”大熊低着頭,聲音沙啞。
“你可以拒絕他們啊!你有自己的人生啊,不是什麼事都要聽家裡的!”蘇天禦不是在這裡佯裝聖母,要當道德标兵,反而如果是普通人的事情,他才懶得過問呢。隻不過大熊不一樣,随着幾個月的時間接觸,他覺得自己和對方算是朋友了,很單純,毫無利益關系的那種朋友。
“小……小禦哥……他……他們畢竟養了我啊。”
蘇天禦沉默。
“人……人生……就是要有很多沒辦法的……的事……。”大熊低着頭回道:“……我……我不能再給你看倉庫了……小禦哥。”
蘇天禦扭過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吳家父母同意,大熊本人也同意,唐家更是願意出錢,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妥當,嚴絲合縫,蘇天禦又能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二人沉默了一會,蘇天禦轉身看向大熊:“回頭我去給你存點錢,好好照顧自己吧。”
大熊沒有回話,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闆。
蘇天禦推門離去,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情緒。
辦公樓門口,白宏伯皺眉問道:“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