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第五天,原始密林中。
費平生帶領的穿插部隊,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下,每天還要保持着近八十公裡的行軍速度,靠着一雙腳,蹚出一條幾十萬大軍的生路。
所有士兵的體能,以及精神狀态,都已經到達了極限。
淩晨四點多鐘,天色微微泛起光芒。
費平生看了眼天色,又瞧了瞧渾身泥濘,疲乏不已的士兵,下令讓部隊休息。
士兵們卸下了沉重的軍備物資,和往常一樣,尋找相對安全的地方自行休息。
許多人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神采,大家都茫然地趴在地上,蓋着反熱能探測布,一動不動,仿佛死屍。
費平生躺在一處草叢裡,頭昏昏沉沉的,正準備小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候,他手下的警衛連長貓着腰走了過來,低聲說道:“總參謀長……有點事情……”
費平生重新坐直了身體,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警衛連長繼續說道:“邢堯的部隊,有十二人未經命令,擅自離隊,看樣子是要逃跑,但被我們的警衛哨給按住了。”
費平生聽完怔了一下,立馬問道:“你們交火了嗎?”
警衛連長擺了擺手:“沒有,我們剛舉槍,他們就投降了……現在人已經被帶回來了。”
費平生眉頭緊皺,起身說道:“走,去看看!”
“是!”
“總參謀長!”
話音剛落,邢堯臉色焦急,也貓着腰,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過來,開口喊住了他。
費平生收住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
邢堯嘴角都有點爛了,他語氣急促地說道:“逃兵的事兒,我剛才聽說了!踏馬的,這幫小子不給我長臉啊!參謀長,你把人交給我,我去處理。”
費平生看着他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邢堯立刻說道:“我給他們全撸了,讓他們上後面扛大包去!”
費平生聽完,斷然拒絕:“不行!”
邢堯一怔,他明白費平生心裡的意思,忍不住攥了攥拳頭,臉上有些哀求地說道:“總參謀長,這種情況下,兄弟們扛不住也是正常的。不要搞得太狠了,我做做工作,把這個消息按住……”
費平生看着他,手指指着地面,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種事兒可能被摁住嗎?一傳一,十傳百,不用一個小時,整個部隊的士兵就全知道了!今天不處置他們,如果再有人逃跑,被敵人提前抓獲了,我們的作戰意圖就會暴露!明白嗎?我們來的時候一共一萬八千人啊,走到這裡死了多少?這種風險能冒嗎?這種口子能開嗎?到時候死的不僅僅是我們,整個老墨,龍城,都要跟着完蛋!”
邢堯咬了咬牙說道:“士兵也是人,有人就是扛不住了,能怎麼辦?因為這些事,就自己人殺自己人嗎?”
費平生和他對視,對他說道:“這是戰争!戰争就要守軍法,聽軍令!這批人,必須按照軍法處理!”
邢堯眼圈通紅,猛然起身說道:“這些人,都是跟了我好幾年的兄弟!我踏馬當初一句話,他們就上車了,連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軍法之下,是不是也要考慮人的問題?”
費平生看着他,深吸一口氣,壓住情緒緩緩說道:“我不想和你吵……雖然你不願意接受,但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這種口子開了,你坑的是更多的人!!是哪些還在堅持的人,懂嗎?”
邢堯站在那裡,雙臂都在顫抖,牙都要咬碎了。
二人對視,沉默許久以後,費平生不再管他,轉身就要離開。
“總參謀長!”
邢堯眼睛通紅,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不用你去,我的人,我處理!”
……
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處暗中安置的警衛哨的位置。
邢堯低着頭,看着蹲在地上的十二個人。
他們身上都髒兮兮的,臉上也都是泥。其中有一半的人人,面色漲紅,還在發着高燒,精神狀況極度萎靡。
邢堯仔細打量着這些人,心中既心疼,又憤怒!
他邁步走了過去,擡腿在領頭的一名士兵身上踹了一腳。
“咕咚!”
那名士兵一屁股坐在泥裡,但卻一言不發。
邢堯指着他,開口罵道:“老姜!我們這麼多天都挺過來了,你就差這兩天了嗎?你踏馬在想什麼?!”
“旅長,我們真扛不住了……”老姜坐在泥裡,目光呆滞地說道:“我跟你這麼久,你是清楚的。在戰場上,老子那一次怕過?大炮頂在腦袋上,我都沒有跑……真的,我不怕死,但我怕生不如死啊……”
說道這,老姜情緒忽然崩潰,趴在地面上,流起了眼淚:“我弟弟前兩天發高燒,一覺起來,人就沒了……還有我身邊這幾個兄弟,你看看他們,他們還像個人嗎,還能繼續作戰嗎?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們,但我真的扛不住了啊!”
他身邊的其他士兵,也開始默默流起了眼淚。
邢堯看着他們,咬着牙,兇口劇烈起伏。
費平生站在旁邊,看着他們,心裡面有着和邢堯一樣的感受。但是……他必須這麼做!
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逃兵情緒一旦蔓延,在這種環境下是無法阻擋的,一旦有人跑出去被俘,大家全完蛋!
想到這裡,他扭頭看向自己的警衛連長,吩咐道:“把所有軍官都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