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插部隊出發的第四天,夜裡八點多鐘,一望無際的原始密林裡。
老錢披着反熱能探測布,貓着腰在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着。他嘴裡咬着勺子,邊走邊發出鳥鳴般的哨聲。
很快,黑暗的林子裡,一個接一個的身影不斷站起來。
這些身影同樣披着反熱能探測布,不斷收斂着地上的物資,重新背到身上。
這種反熱能探測布,是現代穿插部隊行軍的必備裝備之一,可以最大限度的阻隔身體熱源外洩,防止被無人機等檢測設備探查到。
與此同時,邢堯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身旁一名警衛連的新兵走了過來,替他收拾着東西。
邢堯虛弱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旅長,藥。”
新兵把退燒藥跟止痛藥遞了過來,邢堯接到手中,塞進嘴裡,就着水,咕咚一口吞咽下去。
吃完藥之後,邢堯扭頭沖回到身邊的老錢說道:“清點一下人數,裝備,準備走了。”
老錢此時也很虛弱,但還是關心地看着邢堯問道:“你行不行啊?”
“踏馬的,骨頭縫都疼!”邢堯擺了擺手說道:“不過還能堅持,你去忙吧。”
老錢這才點點頭,有節奏地吹着鳥哨,邁步離開。
邢堯扶着樹,慢慢站了起來,晃了晃腦袋,咬着牙邁步往前走。
周圍很多戰士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随時準備出發。但前面的土路上,卻躺着二十幾名戰士,他們一個挨一個,身上都蓋着反熱能探測布,好像睡得挺香。
這些士兵,都是邢堯身邊警衛連的人,大部分都是跟了他好多年的兄弟。
“睡得挺死啊。”邢堯邁步走了過去,伸腿在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身上踢了踢:“老鐘,出發了!”
老鐘是他的警衛連長,剛被他提拔上來沒多久。
腳下的人毫無反應,邢堯怔了一下,又彎下腰,伸手推了推老鐘的肩膀,大聲喊道:“喂,起來了!”
老鐘依然沒有回應,其他人也都靜靜地躺在地上。
邢堯心裡猛然一沉,急忙把蓋在他們身上的反熱能探測布都掀開。
二十多名士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邢堯察覺到了什麼,手臂顫抖着從腰間掏出了熒光棒,照亮了這裡。
微弱的熒光下,無論是老鐘,還是這些士兵,一個個都臉色鐵青,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透,蜷縮在一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沒了呼吸,身子也已經僵了。
邢堯看到這裡,腦袋裡嗡的一聲,身體也失去了力氣,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
周邊還能動的士兵,無聲地走了過來,看着他。
對于面前的這一幕,衆人神色肅穆,久久無言。
一名醫療兵走了過來,為這些人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接着扭頭對邢堯說道:“報告旅長……是肺炎……都活活燒死了……”
邢堯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攥着拳頭說道:“沒時間掩埋了……用布,把他們都包好……找個幹燥點的地方放下……”
“是……”
說完,邢堯逃跑式的離開了此地,一邊走,一邊用粗糙的大手擦着臉頰。
穿插部隊,從第四天開始,就有大批的士兵掉隊。
因為反複無常的高燒,已經極度惡劣的自然環境,讓他們的身體沒有辦法痊愈,隻能靠着自身的身體素質硬抗。
近三千人的部隊,在這一夜過去,能站起來的就隻有兩千七百多人。剩下的那些戰士,還沒等抵達目的地,就已經永遠地倒在了這片密林之中。
這其中,有太多都是在人珉軍裡奮戰了多年的老兄弟。
邢堯内心的情緒極其崩潰,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帶着大家,繼續向前走。
……
出發的第四天夜裡,淩晨兩點多鐘。
士兵們無聲無息,披着反熱能探測布,背負着沉重的軍備物資,走在這片仿佛沒有盡頭的原始密林當中。
雖然情緒非常壓抑,但是身體稍稍得到了一些緩解。相比趴在地上潛伏,他們更喜歡行走,因為隻會為他們帶來一些難得的熱量。
“轟轟!”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聲!
坐在隊伍中的費平生,聽到這聲音,立刻警覺地喊道:“是一區的偵察機!吹哨子,讓所有人注意隐蔽!”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鳥哨的聲音,所有士兵毫不猶豫,立刻趴在了地上,身上蓋着反熱能探測布,原地蟄伏,一動不敢動。
厚厚的密林,加上身上的泥土,就是最好的僞裝!
事實上,最近幾天,費平生能明顯感覺到,一區這片區域的搜索力度加大了。一天之内,不分白天夜晚,幾乎三四個小時就要搜尋一次,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
與此同時,一架戰鬥機上。
領航的黑人指揮官駕駛着飛機,目光向着下方望去,看着茂密的密林,沖着對講機說道:“報告理查德上校,這裡是空編一号,全範圍探索無異常。”
理查德上校回道:“收到!空編一隊,空編二隊,分段打擊,火力偵測,打空你們裝載的彈藥,然後返航。”
指揮官調笑着說道:“嘿,上校,這是一片多麼美麗的森林啊,它不該遭受到這種對待……!”
理查德上校坐在塔台裡,喝着咖啡說道:“巴伊亞喬躲在六萬多人的部隊裡面,依舊瑟瑟發抖。如果你讓他沒有安全感的話,他會在心裡狠狠問候我們所有人的母親。你的母親想被問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