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鬼魂聞言,起身坐在了旁邊的另外一塊石頭上,擦幹了臉上的眼淚,開始講述起他的故事來。
他擦眼淚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淚水在臉上的時候就能存在,如果從下巴滴落下來,就會像霧氣一樣消散在空氣之中。
這個侯三爺給我講過,說鬼魂的眼淚其實就是陰氣所化,在鬼魂的身體上還能保持形狀,一旦離開鬼魂身體,就會化為陰氣消散在空氣之中。
這少年鬼魂的故事并不算稀奇,倒也帶着幾分命運弄人的諷刺味道。
這少年是個八零後,那個年代國家剛改革開放沒多久,經濟發展的春風還沒有吹到這邊的偏遠山村,等到這少年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已經是九十年代。
山村裡也有很多人出門打工,賺了錢,也帶回了山外的一些消息。
那些信息無非就是一些南方某地遍地是黃金,隻要去了就能賺錢,某某人原本家裡都揭不開鍋了,去南邊的城市之後,做什麼生意發了大财,蓋樓娶媳婦都是小意思,人家現在出門都是坐飛機,還跟老外談生意。
如此種種,都是一些一夜暴富的神話。
當然,這些事情有些的确存在,隻是因為幸存者偏差,大家看到的都是成功人士的一夜暴富,卻沒有注意到很多失敗者的落寞甚至落到跳樓的下場。
這些消息如同微風一般,吹皺了一池春水,讓這一帶的山村都人心浮動。
這少年當時正好在上初中,他的老師是個很好的人,去他們家裡做過家訪,跟他父母說過,讀書才是山裡孩子的唯一出路,隻有多學習知識,才能脫離貧困,走出大山,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少年一直以來也是聽老師和父母的話,努力學習,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學習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老師和父母都很看好他的未來。
可是那一年寒假,他見到了村裡出去打工回來的小夥伴,小夥伴打工賺了錢,買了新衣服新皮鞋,還買了電視機,還有電視機裡那些城市人才有的随身聽,能聽歌,能跟着跳舞。
這少年的家裡是很窮的,父母都沒什麼本事,除了種田,就是偶爾上山打獵,能打一點野味回來開開葷。
原本那些小夥伴也一直對他馬首是瞻,可這一年寒假,一切都變了,學習成績優異的他不再是衆星捧月的存在,反而成了邊緣人。
那些原本跟在他身邊當小跟班的小夥伴,現在卻成了大家羨慕的存在,不止是他們出去打工賺了錢,更多的是他們講述的那些大城市的見聞。
小夥伴口中講述的内容,都是他聞所未聞的,在小夥伴的描述裡,南方的城市仿佛如同天堂一般。
所有人都穿着新潮的衣服,有錢人穿西裝戴領帶,年輕人穿牛仔服,還是從國外進口的大牌子,一件衣服都夠村裡的人幹一年也不一定能夠賺到。
除了這些讓人心動的優渥物質條件,還有一些對少年來說屬于禁忌的話題,什麼隻要請制衣廠的女孩子喝看一場錄像,也許就在昏暗的錄像廳裡成了好事。
少年聽得面紅耳赤,知道這種事情“很不要臉”,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聽,想聽細節,甚至會幻想如果是主角是自己,會不會很舒爽。
短短一個寒假,他的心徹底亂了,他覺得小夥伴說的那句話很對:讀書有個球用。那些有錢的大老闆,坐飛機飛來飛去跟外國人談生意,簽訂單,都是初中都沒畢業的大老粗,反倒是大學生在給這些初中生老闆打工,跟孫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