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屏住呼吸,下意識的擡手牽住了祝烽的衣袖,輕聲道:“皇上……”
這時,祝烽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手伸出來,翻腕握住了南煙的手。
祝烽的手一如既往的厚重,溫熱,隻要一接觸到他的皮膚和體溫,南煙就會有一種哪怕是站在懸崖峭壁上也格外安心的感覺。但,她心裡也明白,祝烽隻是習慣把這種給人安心的感覺流露出來,而将他自己的不安隐藏起來。
比如此刻。
雖然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的變化,可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兩個人十指相扣的緊緊糾纏時,南煙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手指仿佛因為極力的克制,在微微的痙攣。
南煙有些擔心,雖然此刻,祝烽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她應該是可以放心的,但轉念一想,他們兩個人都在祝成瑾的船上,用祝成瑾的話說,他們不應該在還沒離開這艘船的時候就底牌盡出,如果祝成瑾要拼個魚死網破,自己倒也罷了,可祝烽該怎麼辦?
他畢竟是萬乘之軀,他損傷一絲一毫,都會再度引起整個王朝的震蕩。
而現在,大炎王朝是真的再經不起了。
想到這裡,南煙的掌心裡冷汗都冒了出來,而與她十指相扣的祝烽顯然也感覺到了,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來安慰南煙,就隻是微微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手。
雙眼,仍然如叮囑獵物的鷹隼一般,冷冷的注視着祝成瑾。
祝成瑾在說完那句話之後,還在惡狠狠的瞪視着他們,喘息得像一頭用盡力氣咆哮的野獸,他病弱的身體,也有些支撐不住這些年來沉沉的恨意。
半晌,祝烽冷笑了一聲。
他說道:“朕是不是罪人,輪不到你來說。”
“……”
“甚至,也輪不到朕自己來說。”
“……”
“過去,朕還會在意這一點,但現在,朕也明白了,真正的聖人還是罪人,應該等到後人來說。朕奪了你的江山不假,朕管不了這件事會被史官記錄,也相信,千百年後的人會知道這件事。”
“……”
“既然洗不掉,那朕就做一點别的。”
“……”
“朕會讓後人在知道朕奪了你的江山的同時,也看到朕做的事,讓他們看到,這片從高皇帝手裡打下來的大好江山,在朕的手裡越變越好了。”
“……”
“世人,都是歌頌勝者的。”
“……”
“隻要朕做得夠好,哪怕朕是一個罪人,可朕也能做一個流芳百世的‘罪人’!”
聽到這樣“厚顔無恥”的話,祝成瑾的眼睛都紅了。
他實在不敢相信,雖然祝烽奪了他的江山之後,他們這對叔侄就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可畢竟,這位是他的叔父,他了解他,他知道祝烽的心性剛烈,因為出身行伍而殺人如麻,從來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可現在,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是誰,改變了他?
在祝成瑾看不到的地方,在被晨風吹得微微飄飛的衣袖的遮掩下,南煙感覺到祝烽那隻溫熱的大手更用力的裹住了自己。
她擡起頭來,看向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
哪怕他沒有回頭,哪怕自己隻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但他心裡的溫柔和暖意,正在通過兩個人相親的肌膚,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雖然明知道他們還身陷險境,并沒有脫險,可南煙還是忍不住,輕輕的笑了一下。
“哼!”
就在這時,祝成瑾又冷冷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