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有綿延萬裡的高山大川,有沃野千裡的腹地平原。在地廣人稀的中徽二州交界,除了少許繁華熱鬧的水陸碼頭,剩下的全是炊煙袅袅,雞犬相聞的恬靜農家。
千年古鎮衡水,因為學堂少年們的散去,少了往日的熱鬧,鎮上也顯得更加靜谧,仙台城裡的反叛厮殺,帝國都城天下矚目的青衣試,好像與這裡沒有一點關系。
沿着衡水河蜿蜒而成的高低建築,籠罩在凄迷的秋雨當中,絲絲細雨,無聲落下,打濕了本就光滑的石闆古道。
王六叔踩着微濕的石闆道,在沁涼的秋意當中,把今年打下的最後一捆幹柴,整齊的碼在沈大娘院子的一角。
聽見院子裡的動靜,沈大娘推開門扉,看見雨中忙碌的老王,臉上很不樂意。六十大幾的人了,還像小夥子一樣上山打柴,一點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秋收後很長時間都是農閑時節,可以圍着火爐做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哪怕什麼也不幹,念幾遍《道源賦》給萬裡之外的阿風祈福也好。
沈大娘心裡這樣想着,轉身進屋取來黃油紙傘。細雨越來越密,一會兒功夫就把傘面打濕了。
“我跟仙人做過工,身體不比常人!”王六叔自誇的拍了拍自己的兇口,卻惹來身邊大娘一個白眼。
少時夫妻老來伴,自從徐風離開衡水,沈大娘就與王六叔住在了一處。偏僻鄉野沒有那麼多禮法規矩,窮鄰居們吃了頓飯,算是把事情正式通告大家。
“你是阿風能中嗎?”沈大娘神情嚴肅的問道。
“你的兒子,你應該比我了解啊!會的,會的,阿風這孩子不同一般,心思活絡,也吃得苦,以我老王幾十年走南闖北的豐富閱曆來看,這孩子,沒有他幹不成的事!”
“又吹,不吹你會死啊!”沈大娘放下心來,笑着說道。
想到萬裡行程,風餐露宿,身上銀子又不多,沈大娘立刻又擔心起來,說道:“我說老王,銀子攢多少了?等阿風回來,咱也去中州城裡擺上幾桌,剩下的銀子,再給阿風相個大屁股媳婦,我們就等着報孫子了。”
老王吐了一口煙,嘿嘿一笑,伸出一隻手。沈大娘滿意的點點頭,她突然發現這隔壁老王确實能幹,臉上不由升起甜蜜的笑,好像年輕了許多。
王六叔忙完進屋,又開始收拾火爐,臉色已經沉了下來,畢竟是年輕時候走南闖北的漢子,見識要廣博一點。他知道如果徐風青衣高中,踏上修行的金光大道,哪裡還會在乎娶妻生子這等俗事,就算娶妻也不用什麼三媒六證,對修行者來說,大道朝天最為重要,伴侶可有,可無。
火爐裡升起火苗,伴着煙塵,老王心道,但願這小子有點良心,沒有忘了衡水,沒有忘了養活他的沈玉鳳。
……
……
仙台南城的九刀門總堂,弟子越來越少,大多數是被荊七刻意勸走的。
在仙台郡府和斷刀會的侵蝕下,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那些堂上有老父老母的,是家族中獨子的,以及性子樸實,願意回家務農種田的兄弟,都被荊七一一勸回,此刻剩下的,全是幫會中的精英骨幹。
落英街上秋意正濃。黃昏時分,是人流最多的時刻,而臨街的商鋪卻有一半閉着門窗。
荊七在仙台城生活了許多年,他也沒有想到,大夏王朝著名的貿易城邦,竟然會蕭條凋敝成這個樣子,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惋惜,卻更加堅定了去往郢都的心思。
臨街的一間水果行還在經營,相比一年前,門前隻擺了少數幾樣水果,四五個黃色的藤條筐裝的冒尖,每一個果子都被擦的锃亮,将賣相最好的一面,朝向街道上的行人。
賣水果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婦人,看見荊七走過,灰暗的眼中放出光芒。
“荊七爺,帶幾顆吧,剛下樹的橙子。”說着就拿起粗紙袋子,裝了起來。
荊七認識這個婦人,她男人是趕大車販運的漢子,家中父母健在,還有兩個垂髫小兒,全依靠這間鋪子營生,落英街往常人流如織,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生意人,很舍得花銀子,所以一家人日子過得算是殷實。
陸運長身死府邸,曾經的斷刀會大佬,在郢都權貴的支持下,搖身一變成為新的中州郡府,主政仙台。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頒下數道文書,仙台城所有厘稅增加一倍,禁止本地人士跨州貿易,所有長途販運的營生,全部交由斷刀會打理,這間果子鋪的生意也由此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