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仲堯在冬日的夜裡,往來廂房和正屋之間來來回回不下數十次。
昨天夜裡,他終于鼓起勇氣向妻子表達了他無數次想表達的話。
他想像着妻子還躺在他的身邊,像新婚時,妻子香香軟軟的躺在他的身邊,溫溫順順的。
他想像着還能像以前一樣把娘子的頭抱在懷裡,嗅着娘子泛着花香的頭發,耳鬓厮磨,溫言軟語……
瑾娘的冷淡,陌生,無數次讓他感到窒息。
他讨厭那種感覺。
是的,非常讨厭。
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不是嗎?瑾娘那麼喜歡琬兒,怎麼能忍受女兒受後爹的打罵和委屈呢?
他們一家人一定要親親熱熱地永遠地生活下去才好。他和她,帶着他們的孩子一起甜蜜地生活着。
“瑾娘……”
他還想像昨天那樣,在妻子的房前再說上幾句,夜裡冷,沒準瑾娘心軟就把他拉到房裡了。
“夜深了,去睡吧。”
喬明瑾按住支起上身的女兒,清清冷冷地對隔着房門的嶽仲堯說道。
嶽仲堯未出的話止在那裡,很快又順着喉嚨滾了下去……
寒涼的夜裡,在床上翻滾了無數次,想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和女兒,湧起一陣陣無力。
他要怎麼做,瑾娘還能像以前那樣,夜裡不論多晚,還給他留一盞燈呢?
次日,嶽仲堯起晚了。
喬明瑾把早飯做好了,他才爬了起來。
睛睛裡泛着皿絲。
“瑾娘,怎麼起這麼早?早飯怎麼不等我來做?”
“沒事,我都做好了。你吃過早飯就家去吧。”
嶽仲堯聽出了一種隔離。
每回他聽到妻子這般與他說話,他心裡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樣,痛得他無法呼吸。
“瑾娘,今天是除夕,早上要祭祖,午飯要分食祭飯,晚飯……晚上的團圓飯也要在一起吃,吃完早飯,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瑾娘隻是搬出來住不是吧?就是分家的兒子,這一天也要回父母家一起吃飯、祭祖的,不是嗎?
喬明瑾埋頭想了想,她似乎沒什麼理由拒絕。她還是嶽家婦,琬兒總是姓嶽。
“你帶琬兒回去吧。她也要祭拜的。午飯就讓她在那裡吃吧,等吃完你再把她送回來。晚飯……晚飯我會過去幫忙的。”
嶽仲堯往前邁了一步,盯着喬明瑾道:“瑾娘,琬兒姓嶽,你,你還是我的娘子啊。怎能不一起回去?”
“祭祖要用的東西想必你家裡已有人準備好了,我就不去了。午飯我在自己家裡吃,晚飯的時候,我再過去。”
往年祭祖,吳氏連琬兒都不打算帶着,還是老嶽頭一定要讓孫輩們跪在地上磕頭,琬兒才能給祖先點上幾隻香。
吳氏一定不想看到她。
喬明瑾又叮囑他道:“你要帶着琬兒在身邊,她跟我出來後就沒再回去了。吃飯的時候,最好也讓她坐在你的身邊。若是……不然祭完祖你就領她回來吧,午飯她就跟我一起吃。”
嶽仲堯勸了幾句,看着實勸不動她,隻好罷了。還好,瑾娘答應晚飯會回去。
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一直擔心她不肯回去的。
她是他的妻子啊,哪裡能過年不和他一起在家裡過呢?那樣,算什麼?
他又算什麼呢?
吃過早飯,喬明瑾給琬兒穿好嶄新的衣服,披了一件大毛披風,頭發上綁着好看的發帶,紮着可愛的蝴蝶結,腳上是嶽仲堯給她買的鹿皮小靴。
小東西本來被換上新衣服新鞋子,高興得很,可聽到要去奶奶家,就焉了。
聽到喬明瑾不去,眼淚都快下來了。
巴着喬明瑾不放,一副委屈的模樣。
“為什麼娘不去?娘不去,琬兒也不想去。”
“乖,聽娘說,以前過年的時候,琬兒不是還要給過世的老祖宗們磕頭嗎?是不是忘了?今年當然也要啊。乖乖跟爹回去,給祖宗上香磕頭。午飯在那邊吃完祭飯再回來。吃完飯你再回來娘陪你睡午覺。你要乖乖聽爹爹的話,知道嗎?”
“娘不去嗎?娘也去吧。娘跟琬兒一起不好嗎?”
喬明瑾看着緊抱着她的脖子不放的女兒,歎了一口氣。
過往的經曆實在不是很愉快,女兒對吳氏對那個家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喬明瑾看了嶽仲堯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請求他把女兒留下來。
嶽仲堯看了喬明瑾一眼,那眼裡明明白白的拒絕刺痛了他。
嶽仲堯上前把女兒從她娘的懷裡抱了過來。
“娘現在不去,下午會過去的。琬兒跟爹爹一起不好嗎?有爹爹陪着琬兒呢。不怕啊。”
嶽仲堯又是安撫又是勸說,琬兒這才答應着和她爹一起去了。
臨出門還頻頻回頭,渴望她娘能改變主意。
一路上,小東西牽着嶽仲堯,一副打焉的模樣。
嶽仲堯配合着女兒磨磨蹭蹭的腳步,緊了緊拉着女兒的手,無語的給女兒一些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