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卿是逃出喬家的。
他自己覺得甚至有些狼狽……
直到坐在自家寬大舒适的馬車上,臨近青川城門,周宴卿仍是未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
怎麼就忽然熱了起來呢?
喉嚨緊得他覺得吞咽都有些困難。
不至于啊?
随即想到他這一趟至下河村的目的,又有些懊惱。
什麼事都沒說沒做,這就回來了?看着還有些灰溜溜地。
周宴卿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把。
坐在外頭車轅上的石頭和車夫隻聽得啪得一聲響,吓得縮了縮脖子。
而喬明瑾看着周宴卿急吼吼地跳上馬車,并吩咐石頭和車夫快快趕路,還有些莫明其妙。
她說錯話了?
沒人攆他啊?
不至于啊?
搖了搖頭,表示不解,進屋去了。
進房看了看女兒,小東西還窩在棉被堆裡呼呼大睡。
喬明瑾笑了笑,這趟午晌睡得可夠沉的。
想必許久沒這麼開心興奮過了。
青川城。
周府。
周宴卿面無表情從大門口彎着腰謅媚地迎着他進門的兩個小厮面前走過。兩條長腿跨過周家高高的門檻。
兩個小厮看着石頭小跑着跟在後面,愣了愣。
六爺這是在外頭受氣了吧?
真是不容易。
這一家老小,裡外百幾十号人,所有的生計都壓在六爺身上。
六爺太辛苦了。
兩個守門的小厮盯着周宴卿的背影,直到轉過影壁不見,才敢擡袖在臉上抹了一把。
他們家六爺太不容易了。
那背影看着實在疲憊之極呢……
周六向後揚手示意,緊着他小跑的石頭便嘎得停了下來,生生在房門前刹住了腳步。
還把陸續跟來的丫頭也給擋在了門外。
周六一腳把房門踹開,一路又把層層幔帳掀起,再任着它們落下,合攏。進了内室,直接躺倒在他那寬大舒适、鋪了層層溫暖軟和被褥的架子床上。
攤着大字,盯着頭頂上的幔帳發呆。
許久,又懊惱地吼了幾聲,扯過一床繡着金絲富貴牡丹的錦被蒙住自己,爾後又用兩腿把床闆踢得悶悶作響。
石頭在外頭一邊攔着要往裡獻殷勤的美豔丫鬟,另一邊兩隻耳朵又要豎着聽裡頭的動靜。
辛苦得不行。
他家六爺一通發狂他自然是聽到了。
有那麼些了解,又好似不明所以。
一臉的疑惑。
而見周宴卿進了院子,急着跑上前來趕着要前去伺候的丫鬟,來回盯着房門和石頭的面門,想着要一探究竟。
可是未果。
有一美豔丫鬟不甘心。
端着一盆洗臉水,走近房門口,幾乎貼在門闆上,捏着嗓子對房裡頭柔聲喚道:“六爺,奴婢給您送水來了……讓奴婢給您淨淨面吧?奴婢這就進去羅……”
裡頭無人應答,美豔丫鬟正竊喜,三寸金蓮正待往裡進,就聽到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門上。
把她唬了一跳。
手中的銅盆差點掉在地上,整顆心吓得差點沒蹦出來。
石頭斜了她一眼,嘁了聲。
美豔丫鬟看着周遭的丫鬟也有樣學樣,對她嗤笑,又羞又氣,跺了跺腳,恨恨地轉身去了。
門口的丫鬟均悄悄往外挪了挪腳步。
又過了一會,隻聽裡頭喝道:“滾進來!”
門頭候着的丫頭一陣騷動。
石頭張着手攔了攔,迅速把房門推開一條縫,擠了進去。
幾個丫頭看着門重又關上,咬着下唇無計可施。不敢進更不敢走。
誰知道她們爺下一個是不是叫她們。
内室中,周宴卿已是端坐在圓桌前了,衣裳齊整,看着并無二樣。
還拿起桌上放置的茶壺,抓起一個倒扣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喝。
石頭不敢多話,垂手站立在一旁,低眉順眼。
周宴卿瞥了他一眼。
又啜了一口茶,道:“吩咐下人準備熱水,爺要好生洗洗。晚飯……就不過去主院吃了。你親去跟老夫人禀告一聲。”
看石頭一一應下,清了清兩嗓,又道:“晚上……嗯,晚上接麗娘過來。”
石頭還以為他聽錯了。
“爺說誰?接誰過來?”
周宴卿抓起茶盤裡的一個杯子奮力擲向他。
“狗奴才,聾了還是啞了!要爺說兩次才懂!”
石頭還算機靈,在周宴卿朝他扔杯子的時候,就一躍老高,逃到了房門口。
沒被砸到。
在偷偷看到他家爺耳朵上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可疑的紅暈的時候,這才算是明了,他爺沒在開玩笑。
直到石頭連連應聲,倒着退出房門,也沒想明白。
他爺怎麼會要接麗姨娘過來?
這麗姨娘雖然跟了他家爺也有幾年了,可被爺接來聽風院也沒幾次啊,一隻手都數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