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看了一眼馬路盡頭那已融入夜色的海面,墨色的暗影就像他今天的眼睛。
下午那幕再次沖撞進她的腦海裡,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又被這一條信息掀起波瀾。
她過了半晌才鼓起勇氣回複:【幹嘛】
江岑:【聊聊】
夏梨:【不去】
今晚的月色清明,海風也柔。
江岑坐在石頭上盯着屏幕,看着那兩個字無奈輕笑一聲。
又非要吓吓她才可以。
江岑:【你不來,我就去找你】
夏梨:【你怎麼這樣?】
江岑:【給你十分鐘】
還不到限制的時間,夏梨就穿着一件衛衣出現在石灘入口。
她戴着帽子,還戴了口罩,看起來就鬼鬼祟祟的,像是生怕被人看到。
江岑夾過嘴裡的煙,沖她大喊一聲:“這裡!”
夏梨趕緊踩着石頭朝他過去,着急的将手指放在嘴前,壓着聲音道:“你小點聲!”
江岑滿不在乎的挑挑眼角,拍拍屁股站起來,伸出手準備去接她。
夏梨卻在離他還有半米的地方停下來,背着手問他:“你……你叫我出來幹嘛?”
那隻伸出的手滞在半空頓了一下,随即握拳收回。
江岑吸了口煙,問:“今天的事你很在意?”
夏梨低頭默了半晌,小聲道:“這是……是我第一次……”
江岑沉默着吐出一口煙,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所以呢?初吻不想給我?”
夏梨喉中一哽。
怎麼會呢?
那可是她從十五歲就想留給他的禮物。
可他不懂,禮物是要好好送的,不是強行搶的。
他更不懂,那對與她來講,同樣是想要好好拆開的禮物。
他不懂,她也不想解釋。
而在江岑看來,她的安靜,卻像是一種默認。
不然,她怎麼能因為那一個吻,就哭成那樣。
是有多抗拒他。
他自嘲的輕笑一聲,“哦,是我破壞了你的好事。”
夏梨茫然的擡眸看他:“……什麼?”
“搶了你的初吻,有人會不高興了。”
他挑着嘴角,眼裡還挂着一絲冷意的笑。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夏梨還以為他是來道歉的。
現在她才發現,是她太天真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忐忑着問他:“所以你今天……是故意的?”
一陣海風吹來,他的頭發在風中亂舞。
那雙晦暗的深眸藏進飛揚的發絲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将煙咬在嘴裡,回應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是故意的又怎樣?”
這句話随着煙圈一起,輕飄飄的,很快被風吹散。
夏梨怔怔的看着他,揣在兜裡的手緊緊的握着,手心都被摳得生疼,一陣陣酸澀不停從兇口往上湧。
她什麼都不想說了,直接轉身就走。
礁石潮濕,她又走得太急,腳下一滑,身子瞬間就朝後歪去。
江岑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她連站都沒站穩就急着掙脫開,差點又滑一跤。
“别亂動!摔了!”
江岑拉着她的手臂沉聲喝道。
“關你什麼事!你别碰我!”
夏梨甩開他的手吼着。
認識這麼多年,江岑從沒見過她對自己發脾氣。
她一直性子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偶爾任性時也就是瞪瞪眼睛生生悶氣,過不了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像這樣的反應,還是頭一次。
江岑再也不敢強行去扶她,隻得站在原地看着她雙眼泛紅的扶着石頭慢慢站起來。
“江老師,”
站穩後,夏梨緩緩開口:“算我拜托你,請以後不要私下聯系我,不要靠近我,也不要故意整我。拍完這部戲,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我們就當沒認識過,好嗎?”
江岑死死咬住後槽牙,盯着她看了半晌,笑了一聲:“當沒認識過?”
夏梨低着頭沒有看他,輕聲道:“嗯。”
“當初非要跟着我,現在後悔了?”
“嗯。”
她答得很快,像是沒有一絲猶豫。
江岑的喉結上下遊移片刻,沒有回答,隻說:“你走吧。”
話音剛落,他看到的,已經是夏梨倉皇而逃的背影。
指間的香煙已經燃盡,火星灼着皮膚,他卻像是渾然不覺。
那年的樟北路,陰暗的地下室内,她的手指偷偷撫上他的臉。
指尖的觸感從下巴到鼻子,再到他辛苦忍着不動的睫毛,像羽毛輕撩,所到之處,全都着了火。
他沒有睜眼,卻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就在耳邊,連聲音也帶着少女的香甜氣味。
她小聲說:“阿岑哥哥,我好喜歡你。”
那年,夏梨十七歲。
這個吻,她等了五年。
這個吻,他也等了五年。
-
春海文化中心的化妝室外,夏梨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
不一會兒,馬小溪一臉悻悻的從化妝室裡走了出來。
“還沒好嗎?”
夏梨問道。
馬小溪搖搖頭:“May姐說前面的還沒完,讓我們等着。”
馬小溪也是個軟脾氣,自然是不敢跟化妝師去叫闆。
眼睜睜看着離開拍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夏梨有些着急了,隻得自己再進去看一看。
兩人剛走到門口,正好有人從裡面出來。門被輕輕的帶上,露出一條縫。
房内,有兩個女人正在聊天。
“帶資進組啊?我說怪不得給她加戲呢,一個新人還矜貴得不得了……哪個金主啊?”
“好像是葉總的人,要不就是晟禾的小魏總。”
“哦哦~難怪剛開機的時候葉景程親自送她過來,看來喬曼是失寵了?”
“男人嘛,都喜歡清純這款,年紀又小,好駕馭嘛。”
“清純?我看是小白蓮還差不多……還敢去砸影帝影後的場子,能是什麼簡單人物。”
“對對對,說起這個就好笑,人家在那拍戲她直接吐了,真沒見過這樣的……”
“要不然江岑怎麼這麼不待見她呢,她也真是敢,連瘋子都敢惹。”
“聽說昨天她昨天和江岑拍吻戲還哭了。”
“哭了?有毛病吧……一個演員哎,裝什麼啊……”
“就是啊,所以江岑當場就黑臉走人了,趙導攔都攔不住。”
“攤上這種人也是到了八輩子黴了……”
裡面人的聲音夏梨熟悉,都是平時給她做造型的姐姐,之前對她态度一直挺好的,有時還親熱的喊她“親愛的”。
馬小溪的眉頭漸漸皺起,剛想直接推門進去,卻被夏梨攔住。
夏梨擡手輕輕叩了叩門,裡面的八卦聲戛然而止。
進了屋,兩個化妝師如往常般堆着笑跟她打了個招呼,化妝鏡前的位子上,已經空無一人。
“May姐,莉莉姐,請問我現在可以化了嗎?我時間快來不及了。”
夏梨當作沒聽到剛剛的話,語氣依然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