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原本心高氣傲,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終于懂得理解别人,體諒别人,也學會了尊重别人。
柳溪親眼見着他這一路的變化,看着他一點點變成熟,一點點長成了可以依賴的參天大樹。
她竟然生出了一絲欣慰。
她眯起眼睛,露出淺淺的笑,“所以我不能像你啊,給我一次補償的機會吧。”
上一次是岑墨向她提條件,而這一次是她主動要給他機會。
她說完後,電話那一頭沒有了聲音,隻有微不可聞的氣息聲。
他大概是在想着怎麼補償吧。
柳溪耐心地等着他開口。
過了小半分鐘,岑墨說道:“周六來聽我講座,再補我一頓晚飯。”
柳溪這回應得很爽快,“好,一定去,翹班也去。”
***
岑墨的專題講座有三期。
這是第二期。
聽說已經到了一票難求的境地。
畢竟他名聲本來就響,加上微博熱搜了一波,來的學生就更多了。
雖然院系換一個容量更大的教室,但也清楚很多人不是為了講座本身而來,為避免浪費資源,院系在領票上設置了門檻,優先保證信息學院的學生獲得機會。
柳溪到的時候,教室裡座無虛席,不過因為院系的管控,所以女主隻占了不到三分之一,但其實也遠高于信息學院的七比一的男女比了,這還隻是學院男女比,如果算計算機系的比例就更吓人了,一個班的女生就沒超過五人。
但這也太熱門了吧,又不是上課占座,明明還有十五分鐘才開始,柳溪覺得自己來得夠早了,結果竟然一座難求。
她在黑壓壓人群裡,艱難地找一個空位時,坐在第一排的一位男生站了起來,與她招手,“柳溪!”
柳溪尋聲望去,認出了是ETOGO聯合實驗室的博士生,她快步走了過去。
對方立馬把旁邊座位的書拿走,“岑教授讓我給你占個座。”
柳溪說了一聲謝謝,“你怎麼也來了?最近不是在忙答辯嗎?”
男生笑道:“岑教授的課多難得啊!我才不會錯過,還特意申請來當助理了,你坐吧,我上去幫忙了!”
柳溪點點頭,坐了下來,擡頭看着在講台旁邊與别人說話的岑墨,他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朝這望來。
一看見她,眼裡便蕩漾開溫柔的笑意。
而與他說話的教授見狀也看了過來。
柳溪認出那人是國家重點實驗室的主任,亦是岑墨的導師。
岑墨從本科就被他破格錄取進了實驗室,在他課題裡一路讀到了博士畢業,後來又被推薦去了MIT讀了三年,柳溪一直都聽說他對岑墨十分器重,沒想到還過來看他講座。
楊教授與岑墨說了什麼一會到他辦公室叙舊,岑墨點頭附和,似是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而柳溪周圍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媽呀!剛剛岑教授笑了!”
“我要死了!那眼神好蘇好溫柔啊!他在看誰?”
……
一時間,大家東張西望地尋找可疑目标,而柳溪臉頰微熱地低下頭,故作鎮定地翻開筆記本,打開筆帽,蓦地輕笑了一聲。
她不是第一次聽岑墨做報告,但是第一次聽他給學生上課。
大概是考慮到學生水平,他講得比科研報告簡單易懂了許多,有些專業術語與新概念,還會特意擰出來做詳解。
柳溪用心做着筆記,認認真真地學習着。
到了問答環節,大家争先恐後地提問。
岑墨耐性解答。
沒有什麼問題可以難倒他的,學生們非常佩服,當即就有學生問他有沒帶研究生的計劃。
講座結束之後,還有不少學生圍着他交流。
柳溪原本今晚要請岑墨吃飯,不過剛剛聽他說講座結束要去找楊教授,她就先走了。
現在才四點半,距離飯點還早,她也好久沒回A大了,正好可以逛逛。
不想她剛走出大樓,岑墨就打來電話,“你跑哪去了?”
柳溪:“我出去了,怎麼了?”
岑墨:“不是答應陪我半天嗎?”
電話裡的聲音與身後的聲音重合了一起,柳溪一愣,回過頭,見他疾走過來,兇膛微微起伏,他挂斷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柳溪說道:“你不是要去見導師嗎?我先随便逛逛,一會吃飯再見。”
岑墨眸光微斂,“不要。”
柳溪:“?”
岑墨:“和我走。”
柳溪不樂意了,搖頭晃腦地嘀咕着:“你去見導師,我做什麼啊?才不去。”
想到以前他導師還不同意他談戀愛,不知道見到她會不會有意見,還是算了,别自找不快。
岑墨不肯放她走,“我說幾句就走,然後陪你逛。”
柳溪:“……”
她又不是不認路,還要他來陪嗎?
不過瞧他這緊張的模樣,好像怕她會溜走似的。
她哭笑不得,“行吧,行吧。”
***
楊教授剛剛去岑墨的講座上逛了一圈回來,此時正坐在辦公室與裴佳泡茶,“我剛剛看到那個女孩了,叫什麼來着,柳溪嗎?”
裴佳愣怔,“柳溪?”
楊教授:“是啊,原來是這麼一個女孩,能讓岑墨這鐵石心腸的人動了凡心,我聽說他們以前談過,你知不知道?”
裴佳淡淡一笑,“我不清楚,岑師弟很少和我說他的私事。”
楊教授歎了口氣,“你也是,和他在國外呆了三年,怎麼就激不起一點水花?這麼好的機會……可惜了。”
裴佳笑着沒接話。
她當時也以為自己有戲,然而岑墨把自己分手的責任都歸咎到她身上,根本就不待見她,後來任由她百般示好,都無濟于事,二人回國後,又因為柳溪的事被他一番數落,她累了,也看開了。
不管對方再優秀,都不值得她一直不求回報地付出下去,想想他對柳溪這樣的青梅竹馬也不怎麼樣,她何必自找苦吃,追了三年都沒追到人,便斷了對他的心思。
不過最近聽說他為柳溪背上了小三的罵名,為她辭去了工作,她感到非常不可思議,她以為這個男人這輩子都不懂得情情愛愛,沒想到他居然為柳溪改變了這麼多。
……
柳溪跟着岑墨到了信息學院的辦公室門口,她很識趣地往旁邊牆上一靠,“我就在這等你吧。”
話剛落,岑墨敲開了門,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柳溪呼吸一頓,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拉進了辦公室裡,正面迎來兩道驚奇的目光。
其中一個人還是十分熟悉的——裴佳。
她一眼就注意到岑墨的動作,神情都驚呆了。
柳溪尴尬地忙抽回自己的手,頂着一張大紅臉,努力鎮定地攏着袖口。
罪魁禍首倒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叫了一聲,“老師。”
柳溪羞赧地彎了彎腰,硬着頭皮說道,“楊教授好。”
楊教授呵呵笑道:“兩人都來了啊,坐坐坐,一起泡茶。”
對方壓根就沒問柳溪是誰,完全是知道了她與岑墨什麼情況,淡定得不行,這反而讓柳溪更局促了。
岑墨這舉動實在太突然了,把她吓到了,她以為他和以前一樣,把雙方人際關系都分得很清晰,互相不參與對方的人際圈,誰知道他竟然直接把她帶了導師面前!
岑墨見她呆在原地不動,又要伸手拉她,柳溪打了個激靈,立馬把手往後背一藏,瞪着眼睛警告他,岑墨這才老實了些。
她跟着岑墨坐在沙發上。
楊教授給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本來是想和岑墨叙舊的,沒想到岑墨帶了個人來,于是他的目光便在柳溪身上打量了起來,“柳溪?”
柳溪斯斯文文地點點頭。
楊教授:“是老郭的學生吧?”
他還知道這個?
是岑墨說的嗎?
柳溪應道:“對,我的研究生導師是郭建新教授。”
楊教授一拍大腿,想通了,“這就沒錯了!當時你考研的時候,岑墨去找了老郭,老郭後來和我說了,我還奇怪着,岑墨什麼時候替别人開口了,還是一個女孩子,原來就是你啊。”
裴佳愣住。
舊事重提,柳溪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知所措。
楊教授突然收起笑容,向岑墨發難,“所以你當時是瞞着我偷偷談戀愛了?”
柳溪心裡咯噔一下,要完。
岑墨為自己狡辯了一句,“還不是您說不準談。”
楊教授噎了一下,訓斥道:“要麼别談,要麼大大方方談,遮遮掩掩的,像個男人麼?活該被分手!”
岑墨被訓得一聲不吭。
柳溪雙唇微張,詫異到說不出話。
然而,楊教授還是很疼岑墨的,訓完他之後,又端着茶杯敬柳溪一杯,“以前岑墨讓你委屈了吧?我也有責任,給你賠個不是。”
柳溪慌忙起身,“不敢不敢!這和您沒關系!”
她哪裡受得起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的道歉,而且他本身又沒做錯什麼,但他這樣的态度卻讓柳溪對過往的事沒那麼介懷了。
岑墨說道:“老師,我想帶她一起做這次的課題,我和您說,最初的思路是她提出來的。”
柳溪微愣,原來他帶她來,是因為論文的事。
楊教授看了看柳溪,沒覺得哪裡不妥,“能成為老郭的學生,一定是很優秀的,我很放心。”
他本身對岑墨也是無條件的信任,相信他不是因為個人感情才帶她的。
岑墨點頭,“她很優秀。”
雖然知道是這麼回事,但聽他誇人都不帶謙虛的,楊教授還是忍不住指着他,對柳溪玩笑道:“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啊。”
柳溪被說得不好意思,忙搖手道:“沒有沒有,和大家比起來,我還差着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