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歸來,研究院的同事們就發現他們的岑教授不太對勁。
那張極少露出情緒的臉上,竟然會露出愁眉不展的樣子。
午飯期間,一起吃飯的主任問道:“小岑,最近項目進展得不順心嗎?”
岑墨低頭吃着飯,聽到主任叫他,擡頭應了一聲,“沒有。”
主任推了推眼鏡,“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哦,不是工作,那是遇上情感問題了?”
現在院裡無人不曉岑墨有個非常喜歡的女朋友,能影響他情緒的除了工作,也就隻有那人了。
岑墨嗯了一聲,“我在想怎麼和她求婚。”
他一說出來,大家哎呀呀地起哄了起來。
“天啦,這才談沒兩個月就想結婚了嗎?”
“不愧是岑老師啊,連談戀愛效率都這麼高!”
“正常正常,你們這些沒喜歡過人的小屁孩懂什麼。”
……
岑墨說出這話就知道大家會是這個反應,他平靜地接受大家善意的調侃,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說出自己的苦惱,“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他很少和别人說心事,更别說求助,但這件事真難住他了。
他很難再想出一個比上次告白更有好的點子。
“求婚還不簡單啊?你直接裝一車的玫瑰,開到她公司樓下求婚,肯定答應啊!”
“一車哪裡夠啊,要不我們每人都開一輛,給你組個花隊?”
“……别整得和迎親隊似的,太誇張了吧?”
“你懂什麼啊,聲勢越大越好,岑老師你看你之前告白不也是這樣嗎?她都答應了,說明她肯定吃這套啊!”
岑墨想得卻恰恰相反,這一次他想比上次隆重,但不想把陣仗搞太大,因為這次情況與上次不同。
他不能确定柳溪會答應,但凡她心裡有一點不願意,當衆求婚隻會讓她難堪,甚至變成了道德綁架。
他不想這樣逼她。
因此,岑墨直接否掉了這個主意,“不好。”
又有人提議道:“岑老師,我和你說求婚這事,不在創意,你送人九十九朵玫瑰,還不如送九十九台iPhone12。”
“對對對,送銀行卡,房産證都比送幾車玫瑰強,談戀愛看浪漫,結婚得看錢。”
……
岑墨覺得這個也不好,這太不符合他的格調了,而且柳溪和他在一起又不是看中他的錢。
大家說來說去,也沒一個令他滿意的,最後話題不了了之,他們聊起最近院裡新成立的一個3D全息虛拟仿真教研一體化實驗室去了。
3D全息投影……
岑墨蓦地腦中靈光閃過。
***
自從那日二人就結婚的事情沒談攏後,柳溪有些日子沒見到岑墨了。
他甚至元旦回父母家都沒來看自己一次。
某日周末,柳溪在家無聊得很,就給岑墨打了個電話,“下午想不想去看電影啊,我看賀歲新片的口碑很不錯诶!白甜他們都去看了!”
岑墨:“下午要去研究院。”
柳溪立馬皺起眉頭。
她難得主動請他看一回電影,居然還拒絕她了,一想到最近他對自己這麼冷淡,柳溪心情就很不舒服,小嘴叭叭了起來,“不是放假了嘛?怎麼還跑單位加班啊?最近也沒聽你說有什麼十萬火急的項目啊,都年底了也沒研讨會和論壇啊,為什麼要加班啊?”
岑墨:“……有事。”
柳溪本就很敏感,加上心裡已經有那麼點多想了,立馬就注意到他語氣裡的遲疑。
他一直都是有事說事,從來不會含糊其辭地隻說“有事”,這肯定有事瞞着她了!
白甜不是說男人開了葷後,食髓知味,就會化為色中餓狼,一直黏着她嗎?結果他們才來了兩回,他的熱情反倒不如從前了!竟然還找理由拒絕她!
柳溪不開心地吸了吸鼻子,鼻音漸重,“你是不是對我沒新鮮感了?我就知道你嘴上說不嫌棄,事後想想還是嫌棄了,然後我又沒答應你領證,你是不是打算就坡下驢分個手?”
本來她還沒這麼想着,結果越說越覺得自己邏輯沒任何毛病,越說越覺像這麼回事,然後就真把自己繞進去,對着電話那頭的男人一番控訴。
這麼明顯的委屈勁,岑墨再聽不出來就不是情商問題了,是智商問題了,他打斷道:“等我十分鐘,我過來和你說。”
十分鐘後,柳溪在自家樓下見到了多日不見的人。
不算上換衣服換鞋子的準備,他從父母家裡走到這來,十分鐘也算是非常緊迫,估摸着連走帶跑來的,到她面前時面色泛紅,呼吸急促,連眼鏡都沒摘,可見出門得多着急。
雖然他還沒解釋什麼,但柳溪看見他這模樣,心裡已經沒那麼不開心了,她小手插在羽絨服的兜裡,安安靜靜地等着他解釋。
岑墨喘了兩口,開口道:“你别胡思亂想,我怎麼會和你分手?”
對方能對他産生這種懷疑,說明他做得還不夠好,還沒有給足她充分的安全感,這不把岑墨急了?他怕自己在電話裡言語不當激怒了她,所以直接跑她面前來表态。
他摘下眼鏡,表情嚴肅,語氣肯定地說道:“我不會和你分手。”
“你不答應和我領證,我的确郁悶了幾天,但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就是在想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沒讓你滿意。”
難得聽他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柳溪眼神飄了飄,“這樣嗎?”
岑墨見她不信,又實在想不出什麼哄人的話,直接上前一步,把人抱住親了一口,“柳溪,我愛你。”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柳溪囔道,“肉麻死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是嘴上說着嫌棄,她的動作卻不像是在嫌棄,正雙手環在對方腰上,小腦袋在他兇膛上搖晃着蹭來蹭去。
岑墨知道她沒生氣了,心情頓時明朗了許多,回味起剛剛她唇上柔軟的觸感,想想好多天都沒親過了,忍不住勾起她的下巴,重新吻住那張小嘴。
多日不見的小情侶親得分外投入,連樓道的門被人打開的聲音都沒聽見。
直到一聲咳嗽響起,柳溪這才受驚吓地松開人。
她一回頭,見自己媽媽朝着二人微微笑着,她尴尬地打招呼,“媽,你去哪啊?”
柳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笑道:“快過年了,準備做個新頭發。”
柳溪不自然地笑了下。
柳母的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微笑地問岑墨,“天這麼冷,來了怎麼也不上樓坐坐?”
到底是親媽,直接把尴尬丢給了岑墨。
不過岑墨的心理素質向來強大,不管多尴尬的事發生,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這會兒也是,他已經恢複到人前正經的表情,絲毫看不出剛剛親吻時那急切的樣子。
他答道:“一會要去研究院。”
柳母:“年底還這麼多加班啊?”
岑墨:“嗯。”
柳母:“也别太辛苦了,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身體重要。”
岑墨:“謝謝阿姨關心。”
二人來回幾句客套話後,柳母就背着包先走了。
這麼一打斷,兩人也清醒了過來。
想想岑墨那麼冷靜克制的人,居然也會不分場合地親她,可見有多愛她。
這種男人啊,不輕易說情話,可要說愛她了,那肯定是愛慘了她。
柳溪心裡别提多得意,手插在兜裡晃着,“真的去加班啊?”
岑墨:“有事。”
不說是加班,說得是有事,這就很奇怪了。
柳溪又問道:“什麼事啊?”
岑墨避開她的目光,明顯是不想說了,結果柳溪越發好奇了。
她臉湊了過來,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啊得,就這麼直勾勾地望着他,“你這段時間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不是在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吧?”
岑墨否認極快,“沒有。”
柳溪追着問道:“那是什麼瞞着我?”
岑墨又抿着嘴,不說話了。
他端着的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但柳溪怎麼感覺得出他好像有一絲絲窘迫?
她本也不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到這份上,她就打住了。
她基本可以确認他的确有事瞞着自己,而且肯定與工作無關,而是與她有關,既然不是壞事,那又是什麼事?
搞得這麼神秘,讓她好奇得不得了。
蓦地,她心裡浮起一個猜想,心撲通撲通跳了兩下。
她又故作輕松地笑着拉開二人距離,“好啦好啦,不問了。”
岑墨怕她誤會,又一次鄭重強調道,“我沒想和你分手。”
柳溪笑眯眯地捧住他的臉,給了一個甜蜜蜜的香吻,“我相信你啦!去忙你的吧,我上樓了~”
其實那天岑墨說要和她領證,她心裡是很開心的,隻是她不像以前那樣愛得奮不顧身,她有了自身事業的考慮,也有了雙方家庭的考慮,她沒有辦法很爽快地答應他。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冷靜,她自己也想了不少。
岑墨是那麼優秀的人,跟他在一起怎麼可能會影響事業嘛,她隻會被他鞭策着越來越努力才對,所以結婚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
春節放假前的最後一周,岑墨打來電話,“周六有空嗎?”
柳溪已經好幾天沒和他正兒八經出去約會了,哼笑道:“去研究院做什麼?看你加班嗎?”
岑墨:“院裡成立了一個3D投影全息實驗室,你想不想體驗一下?比市面上那些設備都高級。”
柳溪也不能說完全不感興趣,隻是他好久沒與自己約會,就提出這麼個建議,實在讓人提不起精神,但聊勝于無吧,她便答應了下來。
岑墨:“一定要來。”
柳溪覺得好笑,以前總是她每次與他說完做什麼後,要強調一次一定要來,就怕他放鴿子,現在風水輪流轉,這話變成他愛說的了。
柳溪漫不經心地應着,“知道啦,一定會來的。”
二人約定好時間後,柳溪周六便準時赴約。
她到了研究院門口,來接她的不是岑墨,而是之前與柳溪一起做過課題的同事,“岑老師這會兒在忙,讓我先帶你過去。”
柳溪停好車後,拎着包下來,“謝謝啊。”
對方笑着擺手,“不客氣不客氣,跟我來吧。”
他把柳溪帶到一間實驗室門口,“岑老師就在裡頭,你自己進去吧,我先回辦公室了。”
剛剛岑墨沒來接她,她還沒多想,而現在故弄玄虛,讓她一下就起了疑心。
心裡那個心底的猜想浮現,她随之緊張又興奮了。
她笑着與岑墨的同事說了一聲辛苦。
待人走開後,她這才仰頭打量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