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雖已入了季夏,但晌午時分的日頭依舊曬得慌。
重玉宮中的瓷缸放了冰塊,殿内不比外頭炎熱,要清涼許多。
紙鸢端着托盤跨進内殿,在桌上将瓷碗端出,一邊道:“美人,今日天氣燥,禦膳房送來了降火的百合蓮子羹,您用一些吧。”
謝芙身穿一襲煙紗重瓣淡粉衣裙,站在窗邊,聞言看了過來。
卻隻搖頭道:“我不想吃。”
早上起來時雖然心情不佳,但她很快便藏起了心中情緒,沐浴過後又在窗邊站了幾炷香的時間,終于想明白了,自己不能這樣被動下去。
她應該要做些什麼。
謝芙轉過了身,徑直走到紅木桌旁坐下。
紙鸢把碗勺都準備好,然後将百合蓮子羹端到她面前,笑道:“美人還是吃些吧,禦膳房特地為您做的呢。”
謝芙不知心中想着什麼,掀眸看向旁邊的身影,忽然問了句:“紙鸢,我記得上次在禦花園見到那小藥師時,你說……那小藥師是随着崔院首過來的,此話是何意?”
聽見她的話,紙鸢回想起那小藥師,了然道:“是這樣的……那日您昏迷時,太醫院的崔邵丘院首過來為您診治,那時崔院首身旁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小藥師,我瞧着那小藥師眼生,從前沒見過,不知是不是太醫院的關門弟子出師了,便多看了幾眼。”
“這樣麼……”謝芙端起百合蓮子羹,攪了攪,心不在焉地輕抿一口。
“美人怎麼忽然提起了這個?”紙鸢略疑惑地望着她。
謝芙眼睑垂着,清清淡淡一筆帶過,“隻是那日見那小藥師在禦花園鏟草藥,與旁人不同,便記住了。”
“也是。”紙鸢想明白了,彎唇一笑,“奴婢也倒是第一次見太醫院的人到禦花園鏟草藥呢。若是讓旁人見到,那小藥師可定是要受罰了,還好遇上的是美人您。”
謝芙吃了幾小勺蓮子羹便放下,心中思緒轉了轉,一雙清冷澈淨的眼擡起,看向紙鸢:“我今日起來,有些頭昏腦漲,可不可以請太醫過來瞧一瞧?”
紙鸢面上挂上擔憂神色,立即道:“美人您頭暈嗎?奴婢馬上讓小途子去請太醫。”
“等一下……”謝芙睫羽擡起,看向正要下去的紙鸢,斟酌語句道,“我隻是有些不适,小毛病了,不想讓太醫們奔波勞累這一趟。勞你去看看上次那個小藥師可在?我瞧着他親切,做事應當也是穩妥的。”
紙鸢應聲:“是,奴婢親自去瞧瞧。”旋即轉身出了殿去。
因謝芙喜歡清淨,蕊雲幾個宮女并不随身伺候着,此時紙鸢離開了,殿裡隻剩下她一個,熏香的雕花香爐散發着袅袅煙霧,安靜異常。
謝芙低下頭,半晌,不自覺地将衣裙攥出了些微褶皺,眼中浮現幾許忐忑和猶豫。
她想賭一把。
賭那小藥師是齊甯的人。
紙鸢動作利索,很快便将人帶了回來。
“這邊請,美人就在殿内。”紙鸢引路的聲音在殿外由遠及近,應該是帶着人回來了。
随即,紙鸢跨入殿内,身後還跟着那日見到的年輕小藥師。
隻見小藥師提着一個小葉紫檀藥櫃,走進重玉宮後目不斜視地跪下行禮,清秀的面容低垂着:“奴才儲黎見過娘娘。”
謝芙坐在榻上,輕聲道:“起來吧。”
她睜開眼眸,看向跪在不遠處的小藥師,微微露出些笑意,道:“我今日有些頭昏腦漲,勞煩小藥師特地來一趟了。”
“娘娘言重了,這是奴才的本分。”儲黎不敢看上首坐着的謝芙,低着頭,從随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脈枕,上前說道,“奴才這便為娘娘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