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長相思3:思無涯》 9
多情卻似總無情
雖然玱玹已經迎娶過很多女子,可小夭從沒為他準備過賀禮,每次都是玱玹幫她準備,吩咐苗莆以她的名義送出。很多時候,小夭連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次,玱玹和阿念大婚,小夭第一次親自準備賀禮,她真的希望玱玹和阿念幸福快樂,雖然她很清楚,玱玹可以得到一切,某些簡單的幸福卻遙不可及,但她希望在玱玹給阿念快樂的同時,阿念也能給玱玹一點點快樂,畢竟阿念和其他女人不同。
婚禮的前一夜,當小夭正在最後檢查準備的禮物時,玱玹走了進來。
小夭張開手,用身體擋住她的禮物:“不許看,不許看,這是要你和阿念一起看的。”
玱玹壓根兒沒興趣,連掃都沒掃一眼,拽着小夭就往外走:“陪我去漪清園走走。”
小夭沮喪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禮物。”
“對,我不在乎,我根本不想要!”
玱玹大步流星,小夭得小跑着才能跟上。直到進了漪清園,玱玹的步子才慢下來,小夭側着頭看玱玹:“你喝酒了?你沒有喝醉吧?”
“沒有!”玱玹冷笑,譏嘲地說,“明日不是一般的婚禮,可是二世軒轅王迎娶高辛王姬的婚禮,高辛國内和邊境上的軍隊加起來有上百萬,事關重大,我哪有資格喝醉?”
小夭困惑地看着玱玹:“我以為你娶阿念會有一點點開心,難道在你心中,阿念和紫金頂上的女人一模一樣嗎?”
“阿念和她們不一樣,但那種不一樣不是我想娶她的不一樣。”玱玹猛地朝着水面揮出一拳,漫天水花飛起,又噼噼啪啪地落下。
以前,玱玹成婚時也會不開心,可他控制得很好,這一次卻好像要失控了。小夭問:“既然你如此不願意,為什麼要答應?”
玱玹猛地轉身,盯着小夭,怒氣沖沖地說:“為什麼我要答應?你們不都覺得我理所當然應該答應嗎?你有真正關心過我想什麼嗎?你關心的隻是阿念想嫁給我!在你心裡,反正我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多一個阿念根本不算什麼!”
小夭也火了:“難道不是嗎?紫金頂上有那麼多女人,再多一個能怎麼樣?你當年能興高采烈地娶馨悅,阿念和她比,哪裡差了?阿念給你的難道比馨悅少了?她給你的是整個高辛的太平安穩!”
玱玹臉色鐵青,兇膛被氣得一起一伏,一步步逼向小夭:“我幾時興高采烈地娶馨悅了?你倒是說說,我怎麼興高采烈了?”
小夭一步步後退,當年她在婚禮前就跑回了高辛,壓根兒沒親眼見到玱玹成婚。小夭心虛,卻嘴硬地說:“高辛的酒樓茶肆裡都在說你的婚禮,又盛大又熱鬧,全天下都知道你興高采烈了!”
小夭退到亭子的欄杆邊,再無可退的地方,玱玹卻依舊逼了過來。小夭縮坐到長凳上,背緊緊靠着欄杆:“玱玹,你别借酒撒瘋,有本事你明日當着全大荒來賓、兩國重臣的面前鬧去!”
玱玹雙手撐在欄杆上,把小夭圈在中間,他彎下身子,臉湊在小夭臉前,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每一次成婚時,我都很難受,娶馨悅那次,難受到我都恨自己!也恨你!”
小夭身子往後仰,作勢想用腳踹玱玹:“我告訴你,你再撒酒瘋,我就動手了。”
玱玹凝視着小夭,頭慢慢俯下,小夭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圓:“我真踹了!”
就在玱玹的唇要碰到小夭時,玱玹忽然頭一側,伏在了小夭的肩頭。呼哧呼哧,小夭耳畔是他沉重紊亂的喘息。
小夭沒敢動,柔聲問:“玱玹,你究竟怎麼了?”
玱玹擡起頭,雙手用力在小夭頭上胡亂揉了一通,坐在小夭身旁:“你說得對,我沒本事!明日,我依舊會像你說的那樣,讓全天下看到我興高采烈。”如果他真有本事,當年何需為了塗山氏和赤水氏的支持,将小夭拱手相讓?
小夭正在抓頭發,聽到玱玹的話,扭頭看玱玹,可玱玹臉朝着亭子外面,她完全看不到玱玹的表情。小夭用手指頭戳戳玱玹的肩膀:“你究竟是為什麼生氣?以前你的心思我能感受到,可現在我真的不明白。好吧!我承認我隻考慮了阿念,沒有考慮你,但我真的以為……對你而言,多一個少一個沒什麼差别。”
“小夭!”玱玹的聲音又帶着怒氣了。
小夭忙道:“你不要這樣,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娶阿念,我們想辦法取消婚禮。”
玱玹沉默了一瞬,語氣緩和了:“怎麼取消?明天就是婚禮,全天下都已知道,上百萬大軍在嚴陣以待,一個不小心,就會天下大亂,阿念會恨死你我。”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阿念恨不恨我,也不管什麼百萬軍隊、天下安穩,反正隻要你真不願意,我就支持你。我們一起想辦法,總有辦法的。”
小夭為了他,可以不要性命,可以和全天下做對,可她想要長相厮守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玱玹輕聲笑起來,聽不出是悲是喜。
小夭猛地站起:“我去找父王。”
玱玹拉住她,笑着說:“反正紫金頂上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多一個少一個的确沒有什麼關系,隻不過我今天喝多了,但……已經好了。”
小夭盯着玱玹,玱玹拍拍身邊,示意她坐。小夭坐下,玱玹說:“老規矩,不要給我準備賀禮,不要說恭喜,明日也不要出現。”
“那我怎麼對父王和阿念解釋?”
“你是被高辛王除名的王姬,你出現本就很尴尬。”
雖然小夭很在乎高辛王和阿念,可和玱玹比,他們都沒有玱玹重要,小夭說:“好,我明天躲起來。”
玱玹懶散地靠着欄杆而坐,搭在膝上的手無意地彈着,每彈一下,一道靈力飛出,在湖面上濺起一朵水花。
小夭抱膝而坐,看着水花發呆,良久後,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你一次都沒有高興過嗎?”
玱玹回答得很快:“沒有。”
“我想你總會高興一次的,遲早你會碰到一個喜歡的女子。”
“我也很想知道娶自己喜歡的女子是什麼感覺,我想感受一次真心的歡喜,我想在别人恭喜我時,開心地接受。”
小夭忽而十分心酸,很用力地說:“肯定會知道的。”
玱玹笑,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散開:“我也是這麼覺得,隻要我有足夠的耐心,肯定會等到那一日。”
“嗯,肯定會等到。不過,真等到那一日,你可不許因為她就對阿念不好。”
玱玹溫柔地看着小夭,隻是笑。小夭用手指戳他:“你笑什麼?”
玱玹笑着說:“隻要我娶了她,這事我全聽她的。”
“什麼?”小夭用手指狠命地戳玱玹,“你……你有點骨氣好不好?什麼叫全聽她的?你可是一國之君啊!”
玱玹慢悠悠地說:“這可和骨氣沒關系,反正我若娶了她,一定凡事都順着她,但凡惹她不高興的事,我一定不會做。”
小夭連狠命戳他都覺得不解氣,改掐了:“那如果她看我不順眼,萬一她說我的壞話,你也聽她的?”
玱玹樂不可支,笑得肩膀都在輕顫,小夭有點急了,掐着他說:“你回答我啊!”
玱玹一臉笑意地看着小夭,就是不回答。
小夭雙手舉在頭兩側,大拇指一翹一翹,做出像螃蟹一般“掐、掐、掐”的威脅姿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說清楚,到那一日,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兩個人都聽行不行?”
“不行!”
“也許你們倆說的話都一樣。”
“不一樣的時候呢?”
“也許沒有不一樣的時候。”
小夭着急了:“玱玹,你給我說清楚!我也好早做準備,省得到了那一日,我招你們嫌棄!”
“我自然是聽——”玱玹拖長了聲音,“你的!”
“哼!這還差不多。”小夭舒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幼稚,竟然被玱玹給逗得着急了,可看玱玹眉眼都含着笑,神情十分愉悅,又覺得沒有白被玱玹逗。
小夭問:“心情好一些了嗎?”
玱玹點頭。
小夭說:“明天不開心時,就想想你得到的。即使你不開心,但讓阿念開心吧!”
玱玹盯着小夭,眼睛眯了起來。小夭立即說:“不是說我在意阿念多過在意你,而是為了你好……反正你明白的。”
“好,我聽你的。”
明明可以說“我答應你”,玱玹卻偏偏說“我聽你的”,顯然還惦記着剛才他和小夭的玩笑,小夭笑着捶玱玹。
玱玹一手握住小夭的拳頭,一手搭在小夭身後的欄杆上,笑吟吟地看着小夭:“五神山上你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漪清園,日後,我在神農山的小月頂照着漪清園修個一模一樣的園子給你。”
小夭明白玱玹的意思,雖然娘已離開很久,可父王依舊将娘常去的地方維持得和娘離開前一樣,但以後這座園子不再屬于父王。阿念勢必會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修葺,所有屬于小夭的記憶都會消失。
小夭凝望着不遠處的竹林,默不作聲,半晌後,微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不心動,隻不過小月頂也不會是她長居之地,何必白費功夫?倒是可以考慮讓璟幫她在青丘山上建一個漪清園。
玱玹扭過了頭,唇畔的笑意猶在,眼神卻驟然轉冷。
兩人各懷心事,在亭内默坐許久,小夭說:“回去歇息吧,你明日還要早起。”
兩人走出亭子,才發覺繁星滿天,不禁都放慢腳步。
小時,夏日的晚上,洗過澡後,小夭和玱玹常在廊下的桑木榻上戲耍,玩累了時,頭挨着頭躺下,就能看到滿天的繁星。
玱玹輕聲說:“有時候會很懷念在朝雲峰的日子。隻是當年的朝雲峰不屬于我,我沒有能力留住你。”他一直清清楚楚地記着姑姑要送走小夭時,他求姑姑留下小夭,慷慨地應諾“我會照顧小夭,不怕牽累”,姑姑卻微笑着說“可是你現在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更沒有能力保護她,隻是不怕可不夠”。
小夭默默不語,眼中有淡淡的怅惘,直到走到自己的寝殿時,她才說道:“一切都已過去。現在,軒轅山、神農山、五神山都屬于你了。”
玱玹微笑,自嘲地說:“是啊,都屬于我了!”
小夭覺得玱玹的笑容中沒有一絲歡欣,她擔心地說:“明日的婚禮……”
玱玹揮揮手,示意她進屋:“難道我還能出什麼差錯?安心去休息,明日讓苗莆和潇潇陪你出海去好好玩一天。”
小夭想了想,是啊,從小到大,玱玹從不會出差錯。她放下心來,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
玱玹負着手,在漫天星辰下,慢慢地走着。
他當然不會出差錯!因為隻有他不出差錯,小夭才能想什麼時候出差錯就什麼時候出差錯,才能縱然是赤宸的女兒,依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玱玹在心裡說:姑姑,現在我是不是既有能力保護自己,又有能力保護小夭了?
季秋之月,望日,二世軒轅王玱玹迎娶高辛王姬高辛憶為王後。
婚禮第二日,高辛王召集群臣,宣布了他的決定:因為他的身體實在難以再負荷繁重的朝事,為了不愧對列祖列宗、不辜負黎民百姓,他決定禅位給玱玹。
滿朝嘩然,可是常曦、白虎兩部已經歸順玱玹,青龍、羲和兩部堅定地支持高辛王的決定,高辛王的五神軍自然也支持玱玹,等于高辛所有的軍隊都支持玱玹為帝,而赤水豐隆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在高辛西北,離怨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壓逼到高辛東北,軒轅國内還有大軍随時待發,反對的聲音再激烈也沒有用。
在上百萬鐵騎的擁護下,玱玹以強硬的姿态,成為了高辛的君王。
軒轅和高辛的戰争徹底結束,兩國合并,共尊玱玹為君。
自此,整個大荒幾乎都在玱玹的統治下。
但,成為高辛的帝王并不是一個勝利的結束,而隻是一個艱難的開始。以前隻中原氏族和軒轅老氏族就矛盾不斷,如今再加上高辛氏族,三方勢力相争,更是大小沖突頻起;大臣不僅彼此針鋒相對,還會和玱玹針鋒相對,政令的實施遭遇困難。
不過,玱玹的帝王路一直都風雨不斷,從小到大,所有的磨難錘煉出他今日的性格——平和寬容、堅忍智慧。他以博大的兇襟去容納所有的反對質疑,以堅忍智慧去化解一個又一個危機。對于打敗過軒轅大軍的蓐收,玱玹不但沒有絲毫刁難,反而厚待尊重,私底下兩人過從甚密;對于曾經反對他繼位的臣子,玱玹也沒有打壓迫害,在處理政事時,玱玹依舊會聆聽和采納他們的建議;對于少數心懷惡意,四處煽風點火,企圖以亂謀利的臣子,玱玹則是毫不留情地鎮壓。
在高辛王和軒轅王的幫助下,玱玹扛過了繼位後最艱難的日子,讓臣子和百姓都意識到,他們的帝王真的是玱玹了。
玱玹的婚禮後,小夭在五神山又住了一段日子,主要是确定高辛王的身體無礙。
也許因為這一年來的忙碌讓父王無暇去做噩夢,高辛王的身體有所好轉,但要想全好,則必須靜心休養。眼前顯然不可能,隻能等玱玹的帝位穩固,高辛王将一切事都真正放下,遷到軒轅山後,才有可能靜心療傷。
看高辛王身體已無大礙,小夭沒有等玱玹,決定随璟先回中原。
回到神農山,神農山依舊是老樣子,五神山的歡喜并沒有傳到這裡。
小夭悄悄問軒轅王:“馨悅沒有反對嗎?”
軒轅王漫不經心地說:“肯定很不高興,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無力阻止,也知道這事于她并無影響,總比玱玹把阿念娶回神農山好。”
小夭想想也是,阿念居于遙遠的五神山,也就這幾年玱玹要多花些時間在高辛,待一切穩定,絕大部分時間玱玹都在神農山,可以說阿念隻擁有五神山和王後的名分,不行使任何王後的權力,不會搶走馨悅已經擁有的一切。
小夭道:“父王真的很睿智,他知道放棄才能讓阿念真正安穩一生。”
軒轅王面容一肅:“能看清天下大勢的人不多,看清了又能甘心舍棄、順應的人寥寥無幾,我以前小瞧了他的兇襟和氣魄,可惜你娘先遇見了……”軒轅王悠悠一歎,未再多言。
小夭拿出一個玉蠶絲袋,遞給軒轅王:“這是玱玹讓我帶給你的。他說他沒時間琢磨這東西,讓爺爺看着辦。”
軒轅王打開袋子,裡面是半枚像鴨蛋的玉卵,軒轅王拿出自己的半枚,合在一起,變成了一枚完整的玉卵。
軒轅王悠悠一歎,幾百年後,河圖洛書終于完整。傳聞說得到它就能得到天下,可其實是得到了天下,才能得到它。難怪赤宸、玱玹都不稀罕!
小夭好奇地問:“這裡面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軒轅王說:“我研究了幾百年,已經有些頭緒,很快就能知道。”
軒轅王閉起雙目,将靈力探入玉卵,半晌後,他睜開眼睛,笑着歎了口氣。
小夭問:“外爺,看到了嗎?”
軒轅王說:“裡面有大荒的地圖,記載了很多陣法,可以變幻出各種氣候地勢,還有一段盤古大帝的筆記。”
“看來這東西真的是盤古大帝的遺物,他說什麼?”
“隻是一些稼穑筆記,記錄着什麼氣候适宜種植什麼,有點像神農王留下的醫術筆記,是盤古大帝還未完成的東西。那些陣法,并不是用來行兵打仗,而是用來模拟各地氣候,研究如何種植作物。”
小夭想了想,明白了:“神農王想去除天下萬民的病痛,盤古大帝想讓天下萬民再無饑餓。”
軒轅王點了點頭,歎道:“如何得到天下從來不是秘密,讓天下萬民免于饑餓,免于痛苦,自然就能得到天下。”
軒轅王看向窗外山坡上的一塊塊田地,若有所思。
小夭偷笑,外爺又有事要忙了。外爺不但想完成神農王的遺願,還想完成盤古的遺願,授民稼穑,豐衣足食。
軒轅王回過神來,收起了玉卵:“你笑什麼?”
小夭彎下身子行了一禮,說道:“陛下,您把天下人的疾苦都裝在了心上,天下人也會把您真正放進心裡,千秋萬代後,您會像神農王一樣,被萬民祭祀敬仰。”
軒轅王笑搖搖頭:“我現在倒不在乎這些,隻想盡力做些惠及黎民的事。”
一年多後,高辛王移居軒轅山,入住朝雲峰的朝雲殿。
青龍、羲和兩部随高辛王遷往軒轅山。玱玹将軒轅山附近原本屬于軒轅王族的肥沃土地封賜給了青龍、羲和兩部,除了土地,還有無數其他賞賜,十分豐厚,讓原本因為背井離鄉而心情低落的兩部看到賞賜,都目瞪口呆,忘記了低落。
全部落遷居新地,必須要有大的祭祀活動。在用伏羲龜甲蔔算時,青龍部的祭司蔔出不吉,青龍部得高辛王準許後,請玱玹為他們改名。玱玹賜名青陽部。
本來,衆人也沒多想,後來才得知這是玱玹大伯的名字,青陽曾是老軒轅王最鐘愛的兒子,也是軒轅王族都敬愛的一位大英雄。聽聞鎮守軒轅城的大将軍應龍就十分尊崇青陽,玱玹在賜名前不僅詢問了高辛王和老軒轅王的意思,還問過應龍。兩部都明白了,“青陽”這個部落名代表了軒轅王族對他們的尊重,也代表了大将軍應龍的認可。有了應龍的照應,不管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碰到什麼麻煩,想來都不會成為真正的麻煩。
最嘲諷的是,玱玹雖然将原屬于青陽、羲和兩部的大部分土地賜給了常曦、白虎兩部,卻讓蓐收成為了大将軍,率兵鎮守常曦和白虎的封地,蓐收可是天下皆知的青陽部子弟。
雖然玱玹此舉的确狠辣,但所有人也不得不佩服玱玹的兇襟氣魄,他竟然就如此放心地把八十萬大軍交給了蓐收,沒有猜忌、沒有打壓,連監軍都沒有派一個。
玱玹又任命句芒為大将軍,統領原屬于高辛王的五神軍,鎮守五神山。句芒和蓐收都是高辛王的徒弟,彼此交情很好,顯然,玱玹對蓐收和句芒完全信任,不怕他們“私下勾結、意圖不軌”。
青陽、羲和兩部真正感受到了玱玹對他們的與衆不同。
不管這種看重是因為想補償他們遠離故土,還是因為玱玹對高辛王的感情,反正玱玹對他們比對早早歸順了他的白虎、常曦兩部要好很多,青陽、羲和兩部本來的幾分不甘和郁悒也就漸漸地消失了。
整個大荒幾乎都在玱玹的統治下,不再有以前的諸國紛争和壁壘。各國珍藏的醫書都能收集到一起翻看閱覽,印證對錯,增補各自不足。
以前,各國的優秀醫師害怕醫術外傳,互不交流,如今在軒轅王的傳召下,彙聚到小月頂,一起讨論醫術。
剛開始,他們還是說五分、留五分,當小夭毫不藏私地将整理好的《百草經注》分給他們時,他們捧着天下至寶,震驚到難以置信。
小夭說:“各位都是大荒内最好的醫師,翻閱一遍自然知道這本書是真是假。我不想多解釋為何失傳的《百草經注》會再次出現,我隻想給各位講一段我的小故事。”
在所有醫師專注的目光中,小夭娓娓道來:“我剛開始接觸醫術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殺人,我殺的人遠比我救的人多。那時候,我從不覺得醫者值得尊敬,也從不覺得《百草經注》有多麼珍貴,直到有一日,我遭遇痛苦,對所有事都心灰意懶,我的外祖父、軒轅王領着我走進醫祖神農王曾住過的屋子。在那個屋子裡,有半箱神農王的手劄。你們肯定都聽說過神農王以身試藥,嘗百草中毒身亡,那些手劄記錄的就是神農王從毒發到逝世前的所有用藥和身體反應。”
小夭的表情很凝重,所有醫師的表情也都很凝重。
“說的是百草,可單一本《百草經注》就何止百草?你們是醫師,應該能想象萬毒齊發的痛苦,但就在那麼巨大的痛苦中,神農王不僅要處理國事,還堅持着記錄下他所用的每一種藥物。我從沒見過神農王,但在閱讀神農王的手劄時,我邊看邊哭,看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在神農王承受的痛苦前,我不能說自己的痛苦就變輕了,畢竟神農王是神農王,我是我,可因為感受到了一位偉大帝王的兇襟和情懷,我看待事情的眼界發生了變化。我為自己曾經輕視《百草經注》而羞愧,更為自己身懷寶物卻未惠及他人而羞愧。從那一刻起,我才立志要學習醫術,我一邊學醫一邊行醫,醫館沒什麼名氣,來看病的都是普通人,但正因為接觸了他們,我才開始理解一個醫者帶給别人的是什麼,不僅僅是解除身體的痛苦,他給予的還是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喜樂安甯。因為我治好了一個小姑娘的父親,小姑娘不用再被賣掉,她每日都和弟弟把采摘的野果放在我的門口。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開始用醫者的心去學習醫術。諸位都是名聞天下的醫師,你們可還記得自己最初想學習醫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