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放學後,遲意和江潤如去校外的書店買小說。
“我讓老闆幫我留了兩本沈章叙老師的簽名書。”江潤如興奮地介紹着喜歡作者的處女作《牽絲風華戲》的内容,以及害她看一遍哭一遍的經典情節,“我打算一本留作收藏,一本随時翻閱。”
遲意安靜地聽着,到書店後沒忍住去花花綠綠滿書架的言情書封中找村上春樹的書。
買完書,兩人又去店裡喝奶茶,江潤如纏着她約定周末一起去梁叔的米粉店寫作業。
幾次當堂測驗能看出來,遲意的成績不錯,江潤如對讀書好的女生特别敬佩,因此和她相處起來更親近了,“對了,遲意,你學習這麼好,為什麼轉學啊?”
遲意咬着奶茶吸管擡眸,看到江潤如正低頭玩手機,方才的問題隻是随口一問。
她被滿口的冰碴激得牙齒打顫,過了會,才說:“我媽工作換到了北央,而且我的戶籍在北央。”
江潤如後知後覺想到遲意和孔明月的聯系,從手機上移開視線,愧疚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追問的。”
遲意微笑着搖搖頭。
回到家後,宜佳禾沒在。遲意松了口氣,給自己切了個果盤回房間寫作業。
從書包裡往外拿課本時,寫着江遂□□号的字條掉了出來。
遲意咬着塊哈密瓜,猶豫地拿出手機。遲意、遲疑,她覺得自己頂着這個名字注定了在任何事情上都磨磨唧唧的。
她一遍遍地将八位數的數字輸入,删除,再輸入,想到梁叔的米粉店,想到午後的醫務室,想到自己每天都穿着和江遂一模一樣的校服,想到想到村上春樹……
直到想到江潤如問她為什麼轉學的問題,遲意冷不丁地咬到了舌頭。
綿長的刺痛害她眼眶泛紅,淚珠眼看滾了出來。
等遲意手忙腳亂地對着鏡子确認自己舌頭沒有被咬破後,才發現方才不知怎麼碰到了遲遲沒有按下的發送好友申請的按鈕。
遲意惶恐地想要彌補,卻焦頭爛額地找不到法子。
因為這個意外的操作,遲意心驚膽戰,仿佛犯了彌天大錯。
她怕江遂通過,又害怕江遂不通過,狠了狠心把手機電池摳出來,徹底不碰手機了。
耳機裡五月天在歌裡唱:知足的快樂叫我忍受心痛。
一直到宜佳禾回來,遲意寫試卷之餘,仍三心二意地在想江遂有沒有通過。
“睡了嗎?”宜佳禾在門外問道。
“沒。”方才滴溜當啷的聲音,就算睡着也已經被吵醒了。
“我買了小龍蝦,吃完了再睡。”
宜佳禾也不管遲意想不想吃,便把她喊了出去。遲意坐在沙發上,奶白色的泡泡袖睡衣襯得她格外嬌小可人。
遲意等到了遲來的小龍蝦,以及遲到的話題。
“明天周末,不用上學,你有什麼安排?”宜佳禾話題轉的生硬,“吃完小龍蝦媽媽帶你去清吧聽歌怎麼樣?”
“我明天要寫作業。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我還沒跟上班裡的進度。”
“也行。那等你考完試,媽媽帶你去北央周邊玩兩天。”宜佳禾瞧着遲意剝蝦慢吞吞的動作,動手剝了兩隻,将蝦肉遞到遲意嘴邊,“你最近還和林向榮聯系嗎?”
蒜蓉小龍蝦很入味。遲意猛地被塞了一嘴的蝦肉,一時語塞,擡着頭,呆呆地望向宜佳禾。
宜佳禾說完便沒再看她。
遲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倉鼠似的,将蝦肉咀嚼完,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去學校見我班主任,不全是因為擔心我感冒,是害怕我又遇見一個林老師吧。”
“我隻是擔心……”
遲意飛快地将一次性手套摘掉,丢到餐盒旁。宜佳禾手上剝蝦的動作沒停,擡眼瞥她。
遲意沒爆發過脾氣,也不喜歡歇斯底裡的樣子。她将憤懑發洩在丢一次性手套的動作上,但手套太輕,幾乎沒起到任何發洩的作用。
遲意在沙發上靜坐了片刻,緩緩起身,道:“我有點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遲意回了房間,看向别在幹花布袋上的寫着自己名字的明德中學高二一班的學生牌,因為宜佳禾對林向榮的誤解莫名煩躁。
遲意刷了牙,從枕頭下拿出機身和電池分離的手機組裝好,早已經忘記幾個鐘頭前,自己捧着手機要死要活膽小鬼似的關機的原因了。
她縮在關了燈的房間裡,點進了林向榮的企鵝空間。
不做老師後,林向榮徹底解放了天性。每天的動态不再是拗口晦澀的英文詩和電影台詞,也看不到他曬昂貴蘭花和拿手美食的照片。他無所顧忌地分享着樂隊燃炸的演出照,分享着伴夜色滿是啤酒燒烤的聚餐。
分享的歌也從陽春白雪的古典樂,變成了野蠻放肆頗具搖滾氣質的民謠。
那時的空間動态不像微信,能轉發,也能看到動态下所有的互動内容。
遲意在林向榮最新分享的那支曲子下面看到有人問:“新寫的歌?”
以及林向榮的回複:“隻是demo。詞是一個學生寫的,唱給她留個紀念。”
遲意沒有點贊任何一條動态,甚至點進訪客記錄裡删除了自己的痕迹,雖然她知道林向榮壓根不會留意這裡。
她下載了林向榮最新分享的demo,從床頭櫃裡翻出耳機戴好。
鎖屏後将手機放在枕頭邊,遲意單曲循環這首歌一直到入睡。
淩晨時,她夢到江遂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主動問他在聽什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