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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返校,江潤如見她一瘸一拐的動作,驚呼着拉住她:“你的腳怎麼了?”
“收拾衛生時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已經沒事了。”遲意對上擔憂的眼神,勉強笑笑讓她安心。
江潤如着急:“你和華哥請假了嗎?我去幫你請假。”
遲意說:“已經請了。”
江潤如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說:“那你這周有什麼需要跑腿的事情和我說,我幫你處理。”
遲意心裡暖暖的,輕聲應好。
有課代表來收作業,江潤如才回座位。她埋頭在作業本上寫名字,突然偏頭看向李恩宇,低頭看了眼他的腳。
李恩宇注意到這浮誇的動作,睨她:“幹嗎?”
江潤如:“馬上就籃球賽了,你的腳千萬不能出事。”
“……”李恩宇無語地瞥她,筆杆在指尖轉了一圈,說:“行啊。那你記得幫我把咱班的數學作業送到數學組。我一般半天喝一杯水,你随時幫我接好,要溫的,1/3熱水兌涼水。還有……”
江潤如嘴角抽動:“當我沒說。你怎麼不讓爸爸幫你把飯吃了呢。”
遲意在後面一對冤家的拌嘴聲中,将作業本交給課代表。
遲意對高二那年的籃球賽印象不深,因為這個時間段她腳傷很少出教室,加上空出了中午的課間操和體育課的時間,恰好可以留在班裡忙碌拖滞許久的闆報上。
黑闆報的主題定為“中國好青年”,遲意的創意。常安和蘇以孟舉雙手贊成,胡雲喜别别扭扭地也點了頭。
幾個人集思廣益先在草紙上确定了黑闆報的草圖,遲意在繪本上找到了自己要畫的參考圖,給其他同學看過确認無異議後,便搬過自己的椅子站上去開始畫。
遲意的國畫是遲臨行送她去學的,那次看到遲臨行去少年宮接孔明月下舞蹈課便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心裡很不是滋味。
遲臨行總說女孩子除了學習外要會一點特長,這些才是會讓人一輩子受用的東西。而遲意打小便被宜佳禾私下教育要聽話要懂事要讨好爸爸,所以遲臨行給她報的各種各樣的班,她即便不喜歡也總會盡力去完成。
現在想來……好像在她很小的時候聽到“要讨好你爸”這話起,母親便已經決定離婚了。
對于遲意來說,一個人工作似乎比協作更有效率。她看着逐漸接近目标,陰郁了多天的心情漸漸明朗了起來。每天的校園生活除了畫畫便是學習,似乎更加純粹了。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在這樣的狀态下還能見到江遂和尤銳。
周二上午第二節課後,班上同學都去跑操了,教學樓萬籁俱寂。遲意跛着腳往廁所方向去,江遂和尤銳正從教學樓東北角的樓梯上來正要回教室。
他們也沒去跑操,剛從實驗樓回來,尤銳抱着兩人的課本,落半步走在斜後方的江遂搬着一個重量不輕的顯微鏡。
除了頭發短了些,江遂似乎與上次見時沒有差别。他穿着和所有人相同的校服外套,學生名牌規矩地别着。
但遲意看見他的瞬間,仍有一種難以描述親切與驚喜。
“你生物這麼突出,大學要學這個專業嗎?”尤銳的聲音被廊腰口流竄的北風卷過來。
遲意聽到江遂自信地回答:“我物理也挺好的。”
“也是。你每門課都很強。”尤銳回到最初問題,“那大學呢?北央大學在國内中首屈一指,也注重理科培養。你要報這裡嗎?”
江遂似乎沒想這麼遠,所以回答得模棱兩可:“再說吧。我可能去南方。”
遲意心一跳,聽到他又說:“考個軍校什麼的。”
遲意剛提上來的那顆心砰的砸在地上。
片刻的分神讓她沒有注意到地闆上有一塊積水,直愣愣地踩上去,猝不及防腳底打滑,她扶了下牆壁才堪堪避免栽倒的尴尬。
但兩人已經被這處不小的聲響吸引着偏頭,注意到遲意走路微跛的姿勢,江遂最先出聲問道:“同學,需要幫忙嗎?”
尤銳作勢要把懷裡的書遞給江遂,商量道:“你能拿的過來嗎?我扶她去醫務室。”
遲意始料不及地擡頭看過去,匆匆瞥了江遂一眼,視線才落向尤銳,躲閃着搖搖頭:“謝謝。我自己可以。”
佯裝看不到兩人一路尾随的注視,遲意匆匆地躲進廁所,四下無人的安靜,讓她長長地松口氣。看着被保潔阿姨清潔幹淨的盥洗台,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童話故事裡擁有雙腿後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
王子和公主在甲闆上優雅地起舞,而小美人魚隻是他們幸福的見證者。
這一整天遲意都在想江遂的話,南方,軍校。國防大學嗎?這所學校和她以前就讀的明德中學同城,而這座叫南境的城市也是遲意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她十分想回去,卻很難再回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