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今天隊裡請來了許多的戰士家屬,搞了一場聯誼會,大家彙聚在餐廳吃喝玩鬧,好不熱鬧。倒是往常這個點操練聲不斷的訓練場,此刻難得清靜。
夏至剛過,南境也迎來夏天,但夜裡的風和煦溫柔,吹得人十分舒服。江遂站在宿舍樓的走廊上,看着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要待的地方,很快眺望到操場上慢走的纖細身影。
遲意還穿着白天訓練的衣服,軍靴長褲,外套紮在腰上,上身隻穿了一件迷彩短袖。她上學時個子在女生中就算高的,而氣質在江南水鄉的浸潤下多了溫婉清麗,不懼任何攻擊性,但這并不影響她面對工作時雷厲風行的态度。
這很大的歸功于宜佳禾,遲意從小耳濡目染,等自己工作後總會不由自主地去标榜她。
此時,她不急不慢地踱着步子,一會看暗色的雲層後閃爍的星星,一會盯着自己的腳下平坦的道路,思考這一季的綜藝該如何做能更出彩。
思緒天馬行空,不停地冒出新想法,不斷地在分析利弊後或否決或保留。
走到第二圈的時候,遲意遇到了來這鍛煉的江遂。
江遂從拐彎處迎面跑來,從她身邊經過,又慢了半拍倒回來,頓了下才出聲:“遲意?”
他幾乎沒做過這樣沒技術含量的事情,也看不上這類幼稚的把戲,但在真正嘗試過後覺得這種方式好像還不賴。
遲意掖了下被風吹亂的鬓發,看清來人:“江隊長。”說着,她朝餐廳的方向看了看,“你沒去聯誼會嗎?”
“也沒個家屬,去了看大家熱鬧平白想家。”
遲意淡淡地嗯了聲,扯着外套的袖子,想到自己當時搬去北央讀高中的日子,十分理解江遂這種感情。她屬于很戀家的性格,遲臨行和宜佳禾的離異,加上宜佳禾常年奔波于工作,令遲意必須待在一個熟悉的環境中才能獲取足夠的安全感。
江遂這些年滿世界出任務,一定也很辛苦吧。
“你呢?”江遂突然出聲。
遲意怔了下,不知他問什麼。
江遂:“怎麼沒去看晚會。”
遲意:“有點工作的事情需要處理。”
“嗯。”
兩人再無話,江遂跟着她的步伐節奏,走了四分之一圈。
衆人聯誼的場地從餐廳換到了室外,軍隊的訓練場比高中校園的操場還要空曠一些,遲意和江遂并排走在操場上,氣氛有些安靜,與遠處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有人抱着吉他在彈唱,唱的是多年前流行的一首老歌。
遲意跟着哼了兩句,江遂偏頭看她,不知怎的,想到了高三那年的元旦晚會。
那年遲意大病初愈,作為高三的門面成了晚會的救場主持人。她是衆望所歸的人選,也确實擔得起大家的信任。一整場晚會,她沒有任何纰漏,盡善盡美地完成。
也是那時候,江遂才認識到真正的她。但這場“認識”發生得太遲了。
一眨眼,竟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歌裡唱:“緻匆匆那年的不敗歲月,緻迢迢歲月裡的不老少年,緻至死不渝,緻青春不朽,緻那段叫愛的情,緻那場有情的愛。”
遲意聲音低低的,和着遠處的弦音,想起自己寫這首歌時的環境是在從南境回北央的飛機上,卻始終記不得自己當時寫下時心情是帶着思念還是因為遺憾。
實在是過去太久了。
“沒想到這麼老的歌還有人在唱。”遲意感慨着,把手往身後一背,仰着臉看他,因為想着能逗他開心點,緩解他想家的情緒,所以一時沖動和他聊起來,“我和你說個秘密吧。”
江遂被這一眼看得心跳漏了一拍,猛然間腦海裡冒出一句酸不拉幾的話:她眼睛真好看,因為裡面有他。
“什麼?”
遲意故意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了去,她靠近的動作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看上去格外親密:“這首詞是我寫的。”
寫的你。
遲意安靜地盯着他,試圖從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裡尋找到一些學生時代未曾見過的東西。但……事實上,她還是徒勞無獲。
他眼睛幹淨而專注,一如多年前。
偏偏最令人難過的便是這個一如多年前。
但事實上,此刻的江遂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那本被孔明月硬塞到自己背包裡的言情小說,想到自己時隔多年才看到的内容,想到了那個被她用飽滿的愛意描寫的少年,想到那段令她刻骨銘心的暗戀。
孔明月說是有原型的,就是四中同學。
但江遂把身邊認識的、有印象的對照了個遍,也沒覺得有誰像。
他隔了好一會才給出評價:“很厲害。”
遲意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對這樣的回答滿不滿意。她漫不經心地扯扯系在腰上的外套,喃喃:“我随便寫的。”
溫黛不知從哪裡蹿過來,突然出現,顯然是聽了好久:“那你可真就謙虛了,誰随便寫寫能霸占金曲榜多年。”
遲意被吓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溫黛自來熟地沖江遂擺了擺手,然後回遲意:“過來探探路,總盼着這裡的訓練别太辛苦。”
“這誰啊,介紹介紹。”溫黛撞撞遲意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江遂身上。
遲意斟酌着與江遂的關系,穩妥地介紹道:“這就是會參與節目拍攝的嘉賓之一,突擊隊的隊長,江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