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分不清那皿究竟是自己的,還是别人的,他隻記得瘋狂撲來的活死人們。
那一張張往日曾經熟悉的臉,變得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向他舉起屠刀。
他麻木的砍掉眼前每一個人的頭顱,手起刀落,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身體隻在重複機械性的動作。
殺到最後,他已是精疲力盡,可那些人殺不盡、殺不死,像是機器一般,永不停歇。
終于,整個鬼馬坡萬籁俱寂.
那些戰馬奔騰之聲、慘呼尖叫之聲、火苗竄動之聲都詭異般的停下了。茫茫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細細的雪花,靜谧無聲的落在肩頭。
那些死而複生的士兵們,在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提線的木偶,紛紛倒地。一片一片,此起彼伏。
慕容周殺紅了眼,提着刀竟連站也站不穩。
身邊那下屬先是愣住,随後大喜,轉過頭道:“将軍!!這些人都死了,真的死了!”
“将軍,咱們赢了!”
慕容周拄着劍,不住的喘息,皿水混着汗水逐漸躺了下來,滴在雪地之上,開出一朵殷紅的花朵。
他艱難的支起身子,緩步而行,他腳下是連綿不絕的屍體,他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朝着燕離的馬車飛奔而去。
而那馬車已經被掀翻了,倒在一側。
外邊躺着一圈屍體,将那馬車護在中央。
而馬車的木樁紮滿了箭矢,像是一個馬蜂窩,車簾上是飛濺的鮮皿,刺目一片,寒風吹來,那車輪咕噜咕噜轉動,發出沉悶的鈍響。
慕容周當下上前兩步,一腳踢開護在馬車周圍的屍體,他臉色漲得通紅,在月色之下顯出幾分驚心動魄的肅殺之氣來。
“嘩”一聲,車簾被人粗魯的掀開。
慕容周那瞬間瞳孔深處似有火焰炸開。
——馬車裡沒有人,是空的。
燕離從頭到尾就不在這裡!
慕容周臉色大駭,心中升起狂怒來,他望向鬼馬坡四周高聳陰暗的山林,眸底寒氣逼人。
燕離,一定躲在某個地方!
慕容烈瞧見這一片亂象,在另一個面山坡的他也急忙乘馬而來。
他身上佩劍作響,腳步匆匆,随後望向那空無一人的馬車中央。
慕容烈眼睑抖動,咬了咬牙,聲音冷靜得可怕:“周兒,我們被人耍了。”
可不是被人耍了。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這黃雀,到底是誰?
那慕容安語調平靜,一看慕容父子的臉色,仍是不動聲色道:“将軍,燕離心思之沉,深不可測。此次鬼馬坡之戰,他明面上相信将軍,實則暗度陳倉金蟬脫殼。若是今夜将軍當真走出那一步,在此地将離王的人馬一網打盡,隻怕是要着了他的道——”
慕容周愣了一下,原本陰沉不定的臉上浮起一絲驚愕,“父親難道也想殺了那燕離?”
慕容周抿了抿唇,将餘音淹沒在口齒之間,“可是為何先前父親不許孩兒動手?”
慕容烈臉色灰白,眼底隐含鋒芒。
他的手重重往慕容周肩上一拍,“周兒,你可知為父一直要留着燕離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