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絲綢行朱會長就聽說鄒當家快活過頭馬上風死了,可老萬卻沒回來。
朱會長心裡湧起絲絲不安。
沒多大會兒,又聽說鄒當家的媳婦吳氏跪進碼頭上世子爺那間棚子,遞了狀子,說是小妾青錦夥同奸夫毒死了鄒當家。
下一個信兒,就是世子爺接下了狀子,點了黃顯周幫他審理此案。
朱會長心裡的不安更濃了,一邊打發了好幾撥人出去找老萬,一邊打發韓管事立刻去找韋二當家,讓韋二當家務必讓吳氏撤回狀子,以幫務為重。
看着韓管事出去,朱會長坐下又站起來,來回走了兩趟,隻覺得右眼皮突突的跳,在門口呆站了片刻,吩咐小厮找幾塊龍鳳茶餅拿着,出了絲綢總行,往海稅司過去。
韋二當家得了韓管事的傳話,盤算了一會兒,出門直奔鄒家。
鄒家正院正屋正中架着棺床,棺床四周堆着巨大的冰條,韋二當家走近看了看,椁材四圈的大冰條中間,鄒當家一臉黑臉十分吓人。
韋二當家趕緊移開目光,退後一步,掃了一圈棺床兩邊的妾侍通房,問了句,出來正屋,到廂房門口,欠身道:“大嫂可還好。”
“二當家請進吧。”吳氏聲音低而平和。
韋二當家掀簾進屋。
吳氏靠在榻上,神情灰暗,廂房另一邊,幾個婆子丫頭正在趕制壽衣。
韋二當家坐在靠門的扶手椅上,小丫頭送了茶上來。
“大哥那麼放着,不是個事兒啊。”韋二當家抿了半杯茶,苦笑道。
“那位黃老爺說,杭城過來的仵作明兒一早就能到了,查完了就能裝殓了。”吳氏聲調低沉。
“要怎麼查?”韋二當家試探着問了句。
吳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大哥一向風流,因為這個,大嫂沒少跟他生氣,可現在,大哥已經走了,再要剖開。”韋二當家再次苦笑,“毀屍壞體,不大好吧,再怎麼,大哥已經走了。”
吳氏緩緩挺直了上身,直視着韋二當家,“二當家這意思,我是拿你大哥這屍首出氣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嫂一向賢惠,大哥已經走了,你看,青錦跟在大哥身邊已經小十年了,孩子也有兩個,要說她毒害大哥……”
韋二當家幹笑了幾聲。
“青錦性子好人老實,這話我聽大嫂誇過好幾回,青錦怎麼可能害大哥呢。”
“我知道青錦不會毒害你大哥。”吳氏目光微冷,聲音清淡。
“大嫂既然知道……”韋二當家後背直起來。
“伱大哥平時身子怎麼樣,你最清楚,青錦跟了他十年了,那天夜裡就他跟青錦,沒叫别人,他也沒喝酒,他怎麼會馬上風了?”吳氏一字一句。
韋二當家呆了呆,“這個,三長兩短……”
“這不是三長兩短,你大哥是被人毒害死的,我知道不是青錦毒害了他,可我隻能告青錦。”吳氏冷冷道。
“大嫂這是傷心太過,糊塗了吧,誰會毒害大哥,大哥……”
迎着吳氏冷冷的目光,韋二當家說不下去了。
“為什麼擡舉你做二當家,你大哥跟我說過一回,他說你笨,說你這樣的笨人做二當家,他放心得很。”吳氏臉上透着絲絲譏諷的笑。
韋二當家臉色微變,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我可沒得罪過大嫂,大嫂就是傷心過度,也不該這樣胡說八道。
“我走這一趟,勸大嫂别再鬧了,趕緊讓大哥入土為安,也是為了大嫂和幾個孩子好。
“大嫂和幾個孩子往後的用度,都得靠着幫裡。現在碼頭上不太平,大嫂再這樣鬧,把咱們成字幫鬧散了,大嫂和幾個孩子往後這日子怎麼過?”
“要是連你大哥的死都能不明不白掀過去,那往後,我們孤兒寡婦還能指着幫裡?”吳氏一聲冷笑。
“大嫂傷心太過,糊塗了,我先走了,一會兒讓虎兒娘過來陪大嫂說說話兒。”韋二當家惱怒上來,抛下幾句,站起來出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