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好,剛說了你殺子,你是大學士,懂法吧?私刑是各朝各代都明令禁止的,您知道為什麼吧?因為就像冬天窗戶紙上的縫,隻要留一個口子,風就會順着這個口越吹越大,一直把所有的窗戶紙給吹沒了。而律法是什麼?人類道德标準的最底線。就是說,隻要想做個人,就不會犯的事。跟小朋友吃飯之前要洗手,一早起來要漱口一樣,這是當個人的标準。你都不想當個人了,你還好意思說别人。”她立刻轉向許學士。
“伱……”許學士覺得自己有點冤枉,自己幫她說話,她竟然罵自己。
“許公子再怎麼着,也罪不至死。你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沒錯。但你看到他沒,他剛說了,他不後悔。我相信再重來一百次,他知道了,也會往前沖。然後得到了他的正義。然後又躲起來内疚,想自己是不是哪錯了。大學士,你說,他錯了沒?”
許大學士看着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張謙,好一會,千回百轉之下,竟然無話可說。殺死那孽子,他不後悔,因為太醫也說了,就算活了,也沒什麼用了。但是說張謙哪錯了。他還真說不出口,讀書人的風骨還是有的。
“看明白了嗎?人啊,要活得純粹一點。你若已經抱着為民請命的心,就追着正義過去。千萬别雙标,對人一套,對已一套,發現問題,要像瘋狗一樣死死咬住,讓哪怕是你咬死的人,還不能說你一個不字,這才是你的成功。你又不是與他有私怨,你為的是公理,大義。有什麼可内疚的。做錯事的,才需要内疚!”
罵完三個人,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天抄經抄出的郁氣終于一掃而空,全身都覺得輕松了。左右看看,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夜盲,看不清來時路了,忙叫道,“孫公公,孫公公,我們去挑八哥兒,我教它罵人。”
“好了,公公帶你出去。”孫公公忙跑了出來,聽他罵了半天了,方閑都沒有開過口。結果這位罵完了,就開心了,看來這些日子真是憋壞了,“渴了吧!公公先帶你去喝”
“這誰啊?”許大學士看孫公公把實娘牽了出去,才回頭看着張謙。
“田将軍和長公主的女兒,田息。被封為高陵郡主。”張謙忙說道。
“是她啊!”長公主認女一事,他也是聽說過的,指指方閑,“生父。”
“别說,她煩這個。”張謙忙搖頭,“老師,您說,父親殺了母親,作為女兒該怎麼辦?報官不對,因為親親相隐,她報官反而有罪,可是任由不管,又是對母親的不孝。那麼她該怎麼辦?隻能等着父親多行不義,遭天遣?”
“别,雖說我不能說你錯了,不過我還是不想跟你說話。”許大學士瞪着張謙。
“當讨論案情!您說,我能不能請求皇上,去除親親相隐之條目如何?”
“你也聽到她剛說的,哪怕是一條縫,也會被風吹撕開口子,然後那窗紙就名存實亡了。無論哪條法律的建立,其實都是有利有弊,上頭不知道這條不對嗎?可為什麼有?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這條法律上,加一條注釋,比如什麼情況下,應該怎麼做。可以規範行為!”許大學士不得不說是專業人才了,忙說道。
“嗯,您說得對,回頭我送您律法之書,您帶到地方,可繼續研究。”張謙點頭,一臉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