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梁衡一提起這件事心裡就跟吞了坨翔似的,卓一凡個宇宙無敵大直男,更是對此感到窩火惡心。
兩個人沉浸在憤怒的情緒裡,過了半天才發現溫暖遲遲沒說話,往她那兒一看均是吓了一跳。
溫暖竟然哭了!
别看她是個女孩,但是性子比他們幾個男孩都要強,小時候因為丢了弟弟溫燃後母親天天以淚洗面,她就發誓再也不哭了。
自那以後,他們還真的沒見過溫暖掉一滴淚。
剛才還有點想氣氣溫暖的意思,現在梁衡和卓一凡一見她哭了,立馬心軟了。
大院裡一起長大的全是男孩子,可隻有溫暖這麼一個小妹妹,雖說她脾氣是有點差,但那也都是他們自己個兒寵出來的,怎麼也得受着啊。
“我說妹,你可别哭啊!你要不開心就罵我兩句,就是打我也成啊!”卓一凡主動把臉湊了過去,真心受不了妹妹哭。
梁衡也是無措,隻能幹巴巴地道歉:“溫暖,我錯了,我不該瞞你的,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溫暖原本還隻是默默地擠眼淚,一聽到他們這麼安慰直接張大嘴放開哭了。
梁衡和卓一凡兩個大男人頓時更慌了,大眼瞪着小眼,心裡無比期盼着周南的到來。
小時候一般哄女孩都是周南的事,他們倆根本不會啊!
也怪不得都一起長大的,溫暖被他給拐了去,這時候倆人終于有點想明白了。
“你别光哭啊,你說說你為什麼哭,咱才好對症下藥,想辦法去解決麼是不是?”
“對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哭也沒用啊!”
“你說,是不是因為溫燃的事,我們瞞着你了?”
“是的話你點個頭,我們發誓,以後關于溫燃的事我們再也不瞞着你了!”
“隻要你想知道的我們都告訴你,我們不知道的也想辦法弄知道告訴你!”
“溫暖,算哥倆求你了,咱别哭了。”
奈何他們越是說話,溫暖哭地越痛,梁衡和卓一凡面面相觑,臉色一個賽一個苦。
他們也想哭!
雖然溫暖沒吭聲,但是症結肯定是在他們說得這些話上。
兩個人心裡委屈,守着秘密不能說也很難受啊,要不是因為溫燃求着,他們願意絞盡腦汁地想借口費心給瞞着嗎?
由于小時候弄丢小溫燃造成了無法彌補的過失,他們早就把發誓要把溫燃當親兄弟來看了。雖然嘴裡偶爾會吐槽下溫燃的個性,但是梁衡和卓一凡兩個人在行動上對他幾乎無條件包容。
所以溫燃讓他們去晉江裡救一個陌生女人,他們話不多說直接就過去了;在他突然決定要和莫予冬結婚時,他們稍微提了幾句就尊重了他的選擇,回來後還幫忙瞞着。
結婚這種大事都幫忙瞞着,更不要提談戀愛這種小事了,當初溫燃提出讓他們不要告訴溫暖的時候,梁衡和卓一凡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至于蔣非那破事兒,他們更得瞞着了,就是周南不說,梁衡和卓一凡也不會提一個字。
但是他們不是有意瞞溫暖,而是害怕她告訴溫家二老啊,因為他們弄丢溫燃已經勞累他們十幾年了,現在二老都上了年紀了,可不敢多話再惹他們擔心。
梁衡說一句,卓一凡說一句,把他們之前為什麼瞞着溫暖一一向她解釋。
聽着她哭聲越來越小了,兩個人精神一震,說得越發起勁兒。
“我們真的不是有心瞞着你,就是害怕你不小心說漏嘴,嬸子的身體不好,一聽溫燃抑郁犯了再給鬧病了。這不溫燃都已經好了麼,何必再多添一件事讓二老發愁呢?”
“是啊,還有溫叔那性子,要是知道這事兒肯定着急上火,你看看老凡反應就知道了,你爸得乘以個N次方!”
“說起這個,溫暖,你現在知道了,但是可千萬不能告訴你爸媽!溫燃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們肯定會幫他出頭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錯,等老袁頭倒了,降家背後的靠山沒了,那個蔣非就是隻秋後的螞蚱,我捏不死他!”
“老袁頭?”溫暖一聽到這三個字立馬停止了哭聲,瞪大淚眼驚訝地望向了他們,臉上滿滿的疑問:“蔣非和老袁頭,嗝,有什麼關系?”
溫暖說着話還打着嗝,清醒過來挺不好意思的,紅着眼睛為自己解釋,“懷孕後,嗝,情緒容易上頭,嗝,你們别在意,我沒怪,嗝,怪你們。”
聞言梁衡和卓一凡兩人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溫暖不怪他們是挺高興,可老袁頭的事情說漏嘴了就讓他們為難了。
這老袁頭,來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正是和溫父鬥了好幾十年的死對頭。他職位算起來是和溫父平級,兩人政見不和早就鬧翻了。
溫父絕對是稱得上正直大義兩袖清風,但這性子在官場上混就有點不善變通了,幸虧在戰場上交了幾個過命交情的老戰友,也就是梁卓周三人的父親,這才能幾十年如一日保持秉性。
至于那老袁頭可沒虧了他的姓氏,為人處世圓滑世故滴水不漏,擅于弄權結黨營私,貪0污受0賄辦了不少虧心事,為了個人享受有時連國家利益都不顧,心早就黑透了。
溫父怎麼能看得上這種人呢?奈何老袁頭費心結交了不少人,這些年還緻力于培養提拔自己的手下,形成了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人際關系網。作為利益集團的核心人物,就是他們四家合起來也扳不倒。
特别是上級領導眼看要退休了,升上去的預選人物基本上已經定了,不是溫父就是老袁頭,這兩年暗裡較勁兒都擺到明面上來了。
雙方勢力都咬着牙在争那個頭銜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可不是一個人升官的事兒,背後還關乎着一大群人的利益。都知道隻要對方一上台,自己這邊輕則丢官,重則丢命啊。
畢竟每個人當官都不能保證自己絕對清清白白,就是最“清”的官兒溫父當年還為了找兒子動用自己權力發動全國打拐呢,更别提别的了。
所以現在兩方均是戰戰兢兢,一方面小心翼翼别犯錯惹對方的眼,另一方面則是瞪大眼睛揪對方的小辮子。抓着了也不敢輕舉妄動,都有把柄落在敵人手裡,要動手就必須一擊緻命。
蔣非這麼折騰溫燃,要不是他背靠大樹,光是梁衡和卓一凡兩個就能把他弄進去。
要知道他可不光是強J這一個罪名呢,偷S漏S、吸D賣Y、慈善詐捐、作假洗錢……
随便一個都不是輕的,要不是上頭有人護着,哪裡還能輪得他頂着流量偶像的名頭作妖?
“是這樣的,蔣非不是認祖歸宗了麼,我們一查,居然發現他那個有錢的爹一直在為老袁頭做事,利用娛樂圈來幫忙洗黑錢,當初承認蔣非就是為了把他當賺錢工具,他現在的名氣都是經過大價錢包裝的,這麼值錢的搖錢樹肯定動不得啊。”
“我聽南哥說蔣非三年前就開始纏着溫燃了,他那時候還當着兵呢,你記不記得他請假去過晉江裡幫他養父打官司,那次就因為蔣非差點抑郁。要不是因為老袁頭這事兒,我這暴脾氣,不把蔣非整殘了,也得把他名氣給搞臭了,在網上一看到他就眼疼。”
“所以溫暖你可千萬别跟家裡說,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别到時候嬸子再為這個病了,讓溫叔分心。”
“對對對,你家老公周南都說了,這事兒可千萬千萬不能告訴你,你還懷着孕呢,萬一動——”
“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梁衡斜了卓一凡一眼,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全說了,現在這不是咒人家麼。
卓一凡意識過來,也連忙小心地望着溫暖的肚子,“溫暖,那個,你現在身體怎麼樣?沒啥不對勁兒吧?”
眼看卓一凡就要摸了上去,溫暖“啪”地一聲拍掉了他的手。
“滾!老娘好好的呢。”
被兩人的反應給氣笑了,她擦了擦眼上的淚,不由擠兌了一句。
“我說,你們把底兒都掏空了,就不怕我賴賬。”
“溫暖你可不能這樣啊,我們剛都說好了的!”卓一凡一聽就皺起了眉頭,瞪大了二郎神一般的大眼睛。
看着溫暖說話慢悠悠的樣子,他不禁開始磨牙,還不如哭的時候可愛呢,一不哭了,又是個氣人的女魔頭!
梁衡心裡也同樣腹诽着,不過他段位要稍微高一點,一邊将紙巾遞給溫暖一邊笑着說話。
“不想說就不說了,隻要你今天好好的沒事兒就行,一會兒南哥來了我也好和南哥交待。”
這話說得可就妙了,以退為進,看似不介意,實際上卻夾雜着威脅。
溫暖現在是沒事兒了,可他們要是把今天她逼問的事兒告訴周南,她可就有事兒了。
“哼,就算你告訴周南我也不怕。”溫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梁衡話裡的意思,揚起脖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可是握有上方寶劍呢,而你們,守不住秘密,就等着被收拾吧。”
周南都千叮咛萬囑咐了,他們還是告訴了溫暖,是個人都會生氣。溫暖現在懷着孕不能動,但是動他們倆還是很easy的。
從小生長在被周南支配的恐懼下,梁衡和卓一凡還是挺怕他的。雖然文藝範兒的周南體力不如他們,但人家腦子逆天啊,梁衡都覺得自己夠聰明還每每敗在周南的手下,卓一凡更是常常感覺智商被碾壓。
周南隻要動動嘴,跟兩家父母說幾件他們犯得錯事,就足夠兩兄弟喝一壺的了。
偏偏這時候溫暖眯了眯眼,笑兮兮地點了點頭,“哦,對了,還有溫燃。”
溫暖溫燃姐弟倆一直不對頭,每個在對方面前自尊心都強得要命,這種算是醜事的隐私被溫暖知道了,溫燃肯定饒不了他們。
溫燃什麼都不用做,他隻要不理他們,梁衡和卓一凡就會受不了了,良心會痛。
“溫暖,你怎麼能這樣?我們告訴你秘密你不說就行了,你還要惡人先告狀!”卓一凡急得伸出手指直指着溫暖的臉。
梁衡這時候也沒辦法保持風度了,有點氣惱,“溫暖,做人要厚道,你别得了便宜還賣乖!”
溫暖揮開面前的手,同時斂去了臉上的笑。
“好了好了,你們急什麼?哪隻耳朵聽見我說要告狀了?再說,周南和溫燃要是知道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說着溫暖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嚴肅中還透着些哀傷。
“其實啊,告訴你們也沒什麼,有些秘密一直埋在心裡,我也挺難受的。”
溫暖深深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想要逼回自己的眼淚,說出來地每個字都艱澀地發顫。
“當年,溫燃根本沒有抑郁,他的抑郁都是被我給逼出來的。”
“什麼?什麼叫溫燃根本沒抑郁?那他為什麼休學?”
梁衡和卓一凡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不明白溫暖話裡的意思。
“你給逼出來的?到底怎麼回事?幾年前都發生了什麼?”
“溫燃的病,蔣非是誘因,但歸根結底是因為我。”
溫暖痛苦地閉上了眼,陷入了那段不願想起的回憶。
“周南和溫燃讓你們瞞着我,并不是害怕我告訴我爸我媽,隻是單純地不想讓我知道而已,因為他們怕我知道了自責内疚,你們一說我就想明白了,所以才忍不住哭了,我真的沒想到,溫燃他竟然會真的抑郁了……”
***
每個人都有年少不更事的時候,溫暖是,溫燃也是。
姐弟倆的性子一個比一個倔強,給溫家每個人的心頭都籠罩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
四歲時候溫燃走丢,找了十年了都沒找到,所有人都做好了他再也找不回來的準備。
溫母的身子大病了一場後,一直沒養回來,心心念念着兒子,逢年過節都要傷一場。
一個家裡,母親滿心都在走丢的兒子上,父親忙于工作和找兒子的下落,回到家裡剩下的心思都撲在了身體不好的妻子身上,留下的那個健康活潑的女兒難免會感覺受到冷落。
尤其是到溫燃生日的時候,母親燒香拜佛以淚洗面,整個家都彌漫着一股子哀傷的氣氛,從沒有人想過,那天也同樣是她的生日。
溫暖甚至常常在想,如果走丢的那個人是她,就好了。
沒有人天生是壞脾氣,這樣的家庭環境下,孩子很容易變得不懂事,因為隻有“變壞”才能獲取父母的關注。
更何況大院裡隻有她一個女孩子,另外幾家人又因為自家孩子把她弟弟弄丢感到虧欠,所以溫暖是名副其實寵愛萬千的小公主。
然而别家大人越好,越是襯得自己父母不合格,溫暖的性子就這麼變得驕縱任性起來,因為好像隻有在被批評的時候,她在家裡才能擁有存在感。
還好有周南這個成熟懂事的大哥哥一直在疏通她的心理,溫暖才沒有走歪,而且還因為情窦初開,為得到周南贊許的目光表現地越發乖巧懂事。
任何東西都抵不過時間的流逝,生活還要繼續,不能因為走丢的兒子而忽略掉眼前的女兒。
随着溫暖的個頭一天一天長大,溫家父母也想通了不少,開始将注意力轉向了她,打理好心情重新過日子。
而溫暖因為隐秘的暗戀,情感的空缺由周南所給予的關懷填補,長大後也對父母多了許理解。
在母親又一次大病進手術室時,溫暖心中無比地恐慌,暗暗發誓道,等母親好好的出來,她再也不會任性了,要好好地聽爸媽的話,連着弟弟的那份一起孝順了。
萬幸上天眷顧,母親平安痊愈,溫暖堵在心裡十年的心結,一下子釋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變好,到溫暖上初中的時候,父慈母愛,女兒孝順,一家三口溫馨有愛,簡直就是模範家庭。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絕對算得上一個美好的結局。
但是十五歲那年,消失了十一年的溫燃,突然又有了消息。
溫暖放學回到家,父母喜極而泣,告訴她她的弟弟找到了。
兒時的記憶變淡,她都快記不清溫燃的模樣了,對這個弟弟的感情其實也沒多少。
溫暖的情緒很複雜,但在激動喜悅的父母面前,隻能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
父母去晉江裡看溫燃的時候,她借中考學習緊張的理由沒去,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
直到父母寞落而歸,失望地告訴她說,溫燃想要留在養父母家裡不想回來,溫暖心裡長松了一口氣。
她這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她其實是不歡迎弟弟的回歸的。
兩個月很快過去,溫家父母也慢慢不再糾結,在溫暖的有心勸導下想通了,覺得孩子幸福快樂就好。
不願意回家就不回家吧,他們知道他平安長大了就夠滿足了,想想以後能時不時地看下兒子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