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大軍終于凱旋回京。
這日天氣很好,晴空萬裡、碧藍如洗,少帝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到城門外相迎。
陳敬宗騎馬跟随在淩汝成身邊,華陽的長公主車駕行在最前。
車駕停穩,吳潤走到車前,扶了長公主下車。
少帝的目光早已投了過來,見姐姐一襲白色素服,未施脂粉的臉龐比離京時清瘦了幾分,想到戰場上的艱苦與風險,少帝不由地一陣心疼。
他快步走了過去。
都是景順帝的兒女,因為身份不同,服喪的時間也不同。
譬如華陽,她是已經外嫁的女兒,需要為父皇服喪一年。
少帝作為兒子,本該服喪三年,可他又是一國之君,哪裡能真的荒廢國事三年,所以新帝為先帝服喪,都是以日代月,守二十七日就夠了。
早已除服的少帝,今日穿了一件靛藍色的龍袍,面如冠玉,身形修長,幾乎要與華陽持平。
華陽在弟弟身上看到了父皇與母後的影子,論五官模樣,華陽就沒見過幾個比自家弟弟更俊秀的。
“弟弟長高了,穿這身可真好看。”
官員們離得還遠,華陽摸摸弟弟的肩膀,既欣慰又欣賞。
倘若弟弟上輩子沒有做那些糊塗事,華陽此時的心情還會多出幾分驕傲,隻覺得自己的弟弟毫無缺點!
“姐姐又瘦了。”少帝細細打量姐姐片刻,完全出于關心地道:“日日風餐露宿,姐姐的臉也糙了些。”
華陽:……
她保持笑容,示意弟弟去慰勞淩汝成等将領。
少帝早為今日慰勞衆将士做好了準備,暫且離開姐姐,步履從容地走向淩汝成。
他走了,以陳廷鑒等閣老為首的百官方上前朝長公主行禮。
華陽道聲“免禮”,目光落在了公爹陳廷鑒身上。
大軍回來的遲,捷報早傳回京城了,陳廷鑒既然知道豫王等藩王已經束手就擒,自家老四也立了幾場戰功,便沒什麼可擔憂的,面容依舊儒雅溫和,一把長至兇腹的美髯也依然打理的井井有條。
“此戰如此順利,除了淩帥善于用兵,長公主親自督戰激勵士氣,同樣功不可沒。”
陳廷鑒微微躬着身誇贊道。
華陽笑道:“閣老謬贊了,我并沒有做什麼,全是将士們的功勞。”
這種場合,她不好以兒媳的身份稱呼陳廷鑒。
說完,她與百官一同走到弟弟身後,看着弟弟遊刃有餘地與每個将領說話,最後才揚聲嘉獎十幾萬大軍。
待重新回到車上,華陽才叫朝雲拿出車裡備着的小面西洋鏡,一邊對鏡自賞,一邊皺着眉頭問身邊的兩個丫鬟:“皇上說我的臉變糙了,你們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真的?”
朝雲、朝月:……
皇上怎麼能這麼說呢!
“公主莫急,皇上隻是太關心你,光說您瘦了不足以表達這份關心,才絞盡腦汁擠出點别的,您想想,您不是在馬車裡坐着就是在營帳裡待着,根本沒有幾日在外吹過風,怎麼可能會變糙嘛。”
“是啊,咱們這次出行特意帶了一箱面脂,一次不差地用着,公主不信自己摸摸,您的臉比那剝了殼的荔枝還水嫩呢。”
華陽半信不信。
朝雲笑,小聲道:“我們說的不管用,晚上您問問驸馬。”
華陽瞪了過去,不過也總算将鏡子放下了。
大軍留在城外,衆将領們跟着少帝進宮赴宴、領賞。
華陽去乾清宮見母後。
戚太後已經等待多時,母女久别重逢,免不得要長談一番。
華陽并沒有跟母後訴說自己一路的艱苦與不便,隻說戰事,包括安葬在五朵山外的上萬将士。
戚太後歎息道:“都是豫王、景王等藩王造的孽,倘若他們安分守己,我朝将士們又何必同室操戈。”
華陽想起上輩子河南諸王皆被廢的下場,終于覺得解氣了。
戚太後:“驸馬可有受傷?”
華陽:“挨了幾刀,不過這一路已經全養好了,母後不必挂念。”
戚太後失笑:“你這語氣,倒是看得很開。”
華陽想起陳敬宗那些無賴的時候,哼了哼。
陳敬宗剛受傷那幾天,她也日日揪着心,他吸口氣她都要看過去,後來發現好多次都是陳敬宗裝出來的,華陽就懶得理他了。
“母後,宮裡最近如何?”
“挺好的,朝事有陳閣老主持,一切有條不紊,前不久禮部也拟了幾個年号送過來,你弟弟選了‘元祐’,過完年就要用上了。”
本朝每個皇帝在位幾乎都隻用一個年号,屆時百姓就會稱新帝為元祐帝。
華陽誇了誇這個年号,心裡想,上輩子弟弟用的也是這個,但她一定不會再讓元祐三年的那些事情發生。
.
一直到前朝的慶功宴結束,元祐帝才帶着陳敬宗、戚瑾一塊兒來乾清宮給戚太後請安。
因為元祐帝還小,戚太後會一直随着元祐帝住在乾清宮,直到元祐帝十八歲大婚親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