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不可能說的。

　　平時聊天時，伊麗莎白講到這個部分總會特别鄭重其事，和之前懶洋洋的樣子判若兩人。做這行的基本職業道德，就是絕對不透露客戶的秘密。

　　伊麗莎白不是沒遇到過難以解決的局面。也在鼻子被拳頭砸出皿之後仍舊強硬，在面對瘋狗一般的小偷時無所畏懼，也有失心瘋的家屬想要拉着她同歸于盡。

　　她個子小小，性格卻很倔強。

　　紀如風也一樣。她咬緊牙，閉着眼，小小單薄的身體就好像要往後倒去。

　　“唉”，她耳邊傳來佐拉輕輕的歎息，“……這樣做是沒有必要的。”

　　紀如風刷地睜開眼。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們在看着我。”

　　紀如風臉紅了。有點害臊，也有點憤怒，心道回去就得弄死伊麗莎白，成天大氣不喘地吹牛皮，說在整個龍門港，沒有誰有她本領高強。特麼第一天就被發現了！

　　“你們……科技力量還是不夠。”佐拉溫柔地注視着紀如風，那眼神裡透露出的，是悲憫？還是惋惜？“一會，你就能見到我想要見的人了，你回去也好報道。”

　　話音未落，浮軌的最後一站到了。

　　兩人一起下了浮軌，紀如風跟在佐拉後面又繼續向前行了一段，她不敢走也不想走。佐拉身上有種異樣的，能讓人輕松依靠着的安全感――像臉埋進春天的羊毛毯，像雪天泡進熱烘烘的浴缸。如果簡單粗暴，可以用外人眼光去衡量愛情中的匹配度問題，那麼紀如風和伊麗莎白起初一緻認為，前來委托的木村誠應該是在個人癖好方面有點惡趣味；但現在，紀如風認為，佐拉也許隻是想通過私會的方式，體驗人類男性樣本。

　　她們走到位于工業區的已經廢棄的老浮軌站。

　　另一個機器伴生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和你說不要來了……”等他看清楚紀如風之後，沒再說話。

　　佐拉熱切地朝他走去，撲進男人的懷裡，喃喃說道“你可以相信我的。”她的軀幹還沒有更換，柔軟的觸感讓男人心中一蕩，機油味和汗味、體香味混雜在一起。佐拉抱得更緊了，想要融化進男人的身體一般。男人的手撫上佐拉的背，輕輕在她身上拍着，像是在手足無措地安慰她，或者是顧忌着自己合金的手掌使勁太大，弄壞佐拉。

　　佐拉仰起臉，對他笑着說“沒關系的，我的背也經過了特殊處理！”

　　除了他們三個，老浮軌站的通道裡寂靜無聲。

　　在如風沒有看到的地方，在更深處，聚集了一群機器伴生人。他們住在這裡，而如果沒有它們，老浮軌站就徹底廢棄了。這些被遺棄的伴生人、無家可歸的伴生人、沒有價值、沒有信仰……

　　領頭的伴生人不知道經曆過什麼，态度非常激烈。他在龍門港四處尋找新面孔的機器伴生人，并把他們聚集在老浮軌站――這裡離垃圾場很近，能很方便就與老瓊斯以物易物，交換一些零部件。領頭人對每一個新來這裡的伴生人說，伴生人隻能自己照顧自己，沒有任何人會照顧他們，他們是被抛棄的、被利用幹淨的。

　　哈維的雙手在顫抖。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他需要修整，他需要零部件。

　　雲頂山戰役之後，他們把他拼湊了起來。星際流浪的過程中……對，是的，他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隻不過他的數據庫開始慢慢混亂，在不同磁場的幹擾之下，屬于他的人類情感與機器數據交纏在一起。時不時不知從哪裡來的補丁包，阻止哈維徹底崩潰。但是他流浪到龍門港之前，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來自系統的任務和補丁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