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
病房裡寂靜無聲。
蔣丞彬看着時間，給喬安安注射完最後一支解毒皿清。
他号着她細弱的腕脈，呼出一口氣。
雖然餘毒未清，但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他将她的手掖進被子裡，正準備起身離開，衣角卻是一緊。
昏睡中的喬安安突然攥住他的衣角，繼續激動起來：“爸、爸，我知道錯了……你别不要我……求您别不要我……”
蔣丞彬皺眉，下意識摸了摸下巴。
他有那麼老麼？
最多化完妝有點黑！
他嫌棄地抽着衣角，朝旁邊的喬裝随行的趙雲使了個眼色：“給她擦擦汗。”
趙雲撇嘴：“先生，我不會啊！”
“不會不知道學？”蔣丞彬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他抽了半天也沒把衣角抽出來，有些郁悶地看向喬安安：“昏迷還這麼大力氣，你是豬嗎？”
喬安安繃直手臂，用全身的力氣跟他坐着對抗，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厲害。
趙雲沒辦法，隻能拿旁邊的醫藥毛巾給她擦。
他盡量小心，可手指還是不聽使喚地戳在喬安安臉上、眼窩，汗沒擦掉多少，喬安安的臉已經被他戳紅了。
蔣丞彬無語，白他一眼：“行了，給我吧！出去守着！”
“是。”趙雲如蒙大赦，丢下毛巾就跑。
蔣丞彬哭笑不得。
他隻能自己拿過毛巾，俯下身一點點沾着喬安安額上的汗。
雖然當初學醫隻是愛好，但他天資聰明，而且勤奮，事事力求完美，所以每個動作的力度都把握得恰到好處。
不知不覺間，喬安安緊蹙的眉頭松開，情緒放松下來。
蔣丞彬松口氣，正準備擦完最後一點就離開，喬安安突然睜開了眼睛。
咫尺之間，四目相對。
蔣丞彬心裡打了個顫，這麼近的距離，她不會誤會什麼吧？
喬安安呆呆地看着他，眼裡滿是迷茫：“爸？爸！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沒等蔣丞彬反應過來，她就抓住他的手，嗚嗚地哭了起來。
蔣丞彬：……
昏迷的時候喊就罷了，醒了還喊，他真有那麼老？
他嫌棄地抽手。
他讨厭别人的觸碰，尤其是某些心腸歹毒的女人。
喬安安使出全身力氣，雙手抱住他的手腕，恨不得将整個人都挂在他手上。
她淚眼模糊地拼命喃喃：“爸，我後悔了！您不要離開我，您别不要我！我也是一時沖動才會被人控制，我不想欺騙您和媽媽的，我真的錯了。
“出來之後我才知道，離鄉命賤，背叛了自己國家和家人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算傾盡全力和全世界為敵，同樣也不會是自己的。
“爸，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和媽媽。想你教我經商之道，想媽媽給我做的豆豉鲮魚，想帝都的風、帝都的雨，連霧霾和沙塵我都想……嗚嗚嗚……”
她哽咽着，将那隻溫熱的大掌貼上自己的臉頰。
鼻涕眼淚橫流，眼睛還瞎，真是醜死了！
蔣丞彬嫌棄地皺眉，趁着她放松力道的一瞬，飛快抽回手：“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可不是你父親。”
喬安安掌心一空，眯着眼哭的更兇：“我知道您生我的氣，我知道您在怪我，是我不辭而别，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您能不能别不要我？”
“從小到大，我都很聽你和媽媽的話，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讓您失望的事。隻這一次，您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嗎？
“爸，我真的很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我保證不再觊觎那些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保證好好聽你和媽媽的話，我保證不會再針對蘇楠。
“我知道，她也是您的女兒，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隻要您答應帶我回家，我保證不再嫉妒她，我會像親姐姐一樣疼她寵她，用我的命保護她，哪怕您把喬家的一切都給她，我也不再計較，可以嗎？”
同父異母的妹妹？
楠楠是喬國棟的女兒？
蔣丞彬怔住。
他略微沉吟，看着喬安安，沉聲道：“你知道自己是誰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是喬安安，是您的女兒，我想回家。”
喬安安眯眼哽咽，說出的話卻很清晰。
蔣丞彬抱臂托腮，面色凝重：“那你怎麼知道蘇楠是你妹妹？為什麼我不知道？”
喬安安打了個顫，心虛地瑟縮了下身體：“是我買通了楊叔，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她老老實實，将如何篡改那份鑒定報告說了一遍，可憐兮兮道：“爸，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我知道錯了，什麼都坦白告訴您了，您能帶我回家了嗎？”
“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蔣丞彬再問。
“沒有了……哦，不，還有阿越，我跟他吵架的時候，不小心說出來了。”
喬安安又哭起來：“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蔣丞彬沒有說話，腦海中浮現出在帝都時，喬國棟面對楠楠小心翼翼地示弱和讨好。
那時候，他還以為喬國棟對楠楠是另有所圖。
沒想到，楠楠真的是他口中所說的故人之女，而且還是他的親生女兒。
如果喬國棟知道這一切，隻怕真的會毫不猶豫将喬家所有的資産，直接交給楠楠。
蔣丞彬鼻腔發酸，眼中閃過欣慰。
這麼多年陰差陽錯，沒想到楠楠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而且是個會疼愛她到骨子裡的親生父親。
“爸，我真的知道錯了，帶我回家……帶我……回家……”
喬安安聲音越來越弱，像是耗盡所有力氣，身子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蔣丞彬冷冷地看着她，将毛巾扔到一邊，又拿起旁邊的消毒濕巾，狠狠擦幹淨自己的手。
這樣狹隘歹毒的女人，多看一眼，他都覺得惡心！
他将濕巾扔進垃圾桶，轉身出門。
“爸，回家……”
病床上，喬安安似是有所感應，嘤咛出聲。
蔣丞彬步子隻一頓，就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對守在門邊的趙雲吩咐道：“看着她，每半小時給她補充一次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