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心内病房。
折返回來的陸文昊推開門,輕手輕腳地進去。
病房裡,靜谧一片,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借着暗淡的光線,他看見花媽蜷縮在牆角的椅子上,身上蓋着件舊衣服。
花胡蝶則坐在床前的小凳上,如她所說,她趴着窄窄的床沿就睡了。
隻是她身體明顯僵硬,而且即便在順夢中她也緊緊握着花爸的手。
陸文昊鼻頭微酸,轉臉看到另外兩個病床的情況也差不多,不由暗歎口氣。
治療是個長期過程,尤其是心髒病。
這麼差的條件,病人和家屬都飽受煎熬,就算能治好病,他們能堅持到最後保證心态不崩嗎?
拍下幾張照片,無聲無息地退出病房,陸文昊撥通秦斯越電話。
“越哥,看到我給你發的照片了嗎?老百姓連基本的看病治療都成問題,你那個架在天上的大健康項目到底有什麼意義?老有所依老有所依,我怕他們還熬不到老就得全部病死!”
電話一通,他就連珠炮似地質問道:“你們建設大健康項目的初衷難道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嗎?非要等到輕症變重症,重症變絕症再送到你們那?”
秦斯越沒有說話,直等到他自己停下,才幽幽道:“陸少這是下凡了?終于知道人間疾苦了?”
陸文昊一噎:“這麼說,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秦斯越反問:“我好好的互聯網不做,回歸正陽搞什麼大健康項目?你是溫泉泡太多,腦子裡都是水?”
陸文昊:……
越哥就是越哥,怼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他想了想,不服氣道:“可那你為什麼不從最基本最基礎的醫院醫療設施開始?大健康養老醫療,那是沒到年齡的人能進得去的嗎?”
“呵!”秦斯越冷笑:“我把事都做完,那你們陸家做什麼?”
幾乎整個雲城醫療系統都已經被陸家壟斷,他要是橫空插上一腳,這兄弟還要不要了?
陸文昊愣住:“你這都是為我考慮?那你怎麼從來不說呢?”
“是,都是我的錯。”秦斯越坦然道:“我沒想到你這個醫療世家出身的小少爺這麼蠢笨,這麼不食人間煙火。”
猶如一記耳光扇在臉上,陸文昊臉頰紅辣辣的疼。
“對不起啊,越哥,我以前是真不知道……”
“沒關系,現在知道也不晚。”秦斯越懶得聽他廢話,直接打斷道:“照片裡的人是誰?能讓你醍醐灌頂幡然悔悟,值得好好感謝。”
陸文昊低着頭,把花胡蝶父親住院的情況交代了一遍:“她現在是我女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要陪她度過難關。”
聽出他語氣中的堅定和擔當,秦斯越語氣緩和幾分:“很好,想做就去做。很多事未必能如我們所願,但隻有盡了全力才能不留遺憾。”
當年父親病重,即便秦家擁有無數的财富和權勢,依舊沒能留住老爺子的命。
最後那場手術,陸家出面彙集全球名醫,作為大嫂的陸如霜也全程陪同實操,可結果還是一樣。
他的記憶清除手術,換皿解毒,哪怕時至今日他的身體也不能算是完全意義的恢複正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基礎醫療設施的重要。
但這個世上,存在即合理,沒有人能夠無往不利,也沒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
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那需要所有人同心協力,一起努力!
“越哥,我突然覺得你好偉大啊!”陸文昊感慨:“以前我隻知道賺錢裝逼,以後我也要像你學習,關注民生,多做實事,熱愛生活。”
秦斯越勾唇輕笑:“我可沒有那麼偉大,隻是覺得現在自己現在有老婆有孩子,生活富足的情況下應該為孩子們的未來,也為更多人的未來考慮考慮。至于你,大可不必!反正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狗,也沒什麼以後了。做公益,也是有門檻的。”
感受到嘲諷暴擊,陸文昊悻悻咬牙:“你給我等着!我将來老婆孩子一定比你多!而且我也會多做善事,不就是改變基礎醫療現狀嗎?你給我看好了,我一定能做到!”
秦斯越淡定道:“好,我等着。不過首先,這邊建議你先娶個老婆。”
陸文昊:!!!
他想要反駁,秦斯越已經挂了電話。
沒關系,他會用實力證明自己,打所有人的臉!
堅定了心裡的想法,他氣勢洶洶地回頭,看到狹長幽暗的走廊和陳舊的門窗,他又懊惱地歎口氣。
當務之急,她得先替花胡蝶把今晚熬過去。
已經是後半夜,醫院附近的店鋪全都關了門。
畢竟像這樣的醫院,能來看病的都是沒錢沒勢特别能湊合的人。
陸文昊叫了輛出租車,在城裡轉了半個小時才終于找到一間還沒關門的小店。
聽完他繁瑣的要求,老闆打着呵欠地從堆砌的雜物中翻出一張略顯陳舊的折疊床:“這就這一個了,愛要不要。”
看着上面厚厚的浮灰,陸文昊将幾張大鈔拍在櫃台上:“雙倍價,把它給我收拾幹淨。”
老闆瞬間來了精神:“沒問題!”
他迅速拿來水和毛巾,邊收拾邊道:“枕頭被子要嗎?全新的,都是商場出來的好貨,睡着可舒服了。”
陸文昊單手掩住口鼻:“要,拿最好的。”
“好勒!”
老闆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折疊床,很快從裡面抱出新被褥:“原價七八百,看你買這麼多,就收你六百得了。”
陸文昊摸了摸那材質,遠不如家裡蠶絲順滑,不過看着很厚實,應該很暖和。
最主要是幹淨,一點浮灰都沒有,連上面的價簽都撕得幹幹淨淨。
他滿意地點點頭:“行,都幫我送上車。”
付完錢,陸文昊直奔醫院。
等到出租車司機幫忙将東西放在醫院門口離開,陸文昊傻眼了。
這破醫院連個保安都沒有,這麼多東西他怎麼拿?
他擡頭看了看天,再啰嗦天都要亮了。
他歎口氣,認命的将折疊床扛到肩上,另一隻手拎起被褥枕頭,腦海中不知怎麼就腦補出農民工進城的畫面。
正如花胡蝶所說,這世上有太多的苦,誰不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呢?
輕手輕腳地鋪好床,陸文昊走到花胡蝶身邊,正準備叫醒她,她卻突然直起身,頭一歪靠近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