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辦公室。
夜廷故意走在後面。
他認真地鎖好門，确認周圍沒有視線關注，才急切道：“蘇小姐，您這些年都去哪了？過得怎麼樣？為什麼一直不回來？”
蘇楠淡然落座，清淺笑意不達眼底：“怎麼，秦斯越當年沒看到我的屍體不甘心？現在見到我這個大活人，還想再弄死我？”
夜廷的急切僵在臉上，整個人都懵了。
“蘇小姐，您這是什麼話？”他皺眉，眼神中透出不悅：“越哥當年有多重視您，您不知道嗎？”
似想起什麼，他試探道：“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蘇楠冷笑。
當初那個黑衣人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姜玫明确說那人至今都沒被抓到。
除了不願抓，還能有什麼别的理由？
凜冽的寒意在房間裡散開，夜廷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明明就是蘇小姐，她自己也承認是蘇小姐。
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
他深吸口氣，穩住心神，耐心道：“蘇小姐，這些年您到底經曆了什麼？當年您出事之後，您閨蜜姜小姐一直在怪越哥，說是越哥打電話讓您出去，才導緻您出了意外。或許，這其中是有越哥的原因，但是……”
“夜助理。”
沒等他說完，蘇楠就笑着打斷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蘇檸，我是蘇楠！過去的所有事都已經翻篇。以後我希望，我們隻是單純的公事上的交流。”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你老闆還想找我算賬。沒關系，我奉陪到底！”
她的聲音幹淨利落，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公事公辦到不夾雜一絲個人情緒。
夜廷眸色複雜地看着，神情從震驚到失望，最後演變成憤怒。
“蘇小姐，我真沒想到，您竟然是這樣的人！”
他眼圈泛紅，忿忿地咬牙：“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變得這麼冷漠絕情，但就算您現在立刻叫保安把我拖走，我還是要說。
“越哥心裡有您，他從未對不起您！當年您被黑車撞了，跟着跳下綠江大橋。越哥看到視頻後，第一時間就要跳橋。
“他說他隻有從那裡跳下去，追着你的足迹，才能把你找回來！如果不是警察及時拉住他，說不定他早就沒了！”
蘇楠纖長的羽睫顫了顫，面上卻沒有絲毫波瀾。
她隻平靜地看着夜廷，那漠然的神色仿佛在說：繼續你的表演。
夜廷錯愕，眸光迅速暗淡。
他怎麼都沒想到，再次見面的蘇楠竟然可以冷漠至此！
那種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憤怒将他包裹，不為他自己，而是為越哥。
他看着蘇楠，不可置信地搖頭：“不，你不是蘇檸！你就是個魔鬼！”
“我真替越哥不值！他為了等你回來，一直不吃不喝，數次徘徊在死亡線上！要不是後來被人強行洗去記憶，他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
話沖口而出，夜廷意識到失言。
他懊惱地想要捂嘴，但嘴上蘇楠微詫的眼神，他又生生忍住。
那神态打臉又倔強。
蘇楠平靜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瀾。
她看着夜廷，一字一頓：“他被人洗去了記憶？”
難怪兩次看到他，他的神情看起來都那樣陌生疏離。
難怪他會問她是誰，堅持要賠她手機……
夜廷抿着唇，不敢接話。
說漏嘴可以是不小心，但要是承認，那就是作死了。
但這樣子，也無異于是默認了。
蘇楠眸光微動，釋然淺笑：“這樣也好。反正他都忘了，就當沒發生過。隻要他不再找我的麻煩，我覺絕對不會因為當初的事糾纏他。”
回想過往，蘇楠神色柔和下來：“相反，當年他為我所做的的一切，我依然心存感激。”
她的眼神幹淨澄澈，态度坦然真誠。
夜廷終于在她的神情中，找到久違的熟悉感。
她是蘇小姐，骨子裡還是那個溫暖善良的人。
夜廷歎口氣：“好，那就這樣吧！以後大家見面，就當是重新認識，隻談公事。”
他肩膀耷拉下來，恹恹地轉身。
走出幾步，他又不甘地轉身折回。
“蘇小姐，當初您跳橋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您為什麼不等越哥就要跳下去？你現在的态度，是不是有人挑撥了你和越哥的關系？”
夜廷眼裡滿是希冀的光，像是瀕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蘇楠微怔，旋即輕笑：“夜助理，你是八點檔的狗皿劇看太多了？我雖然才回雲城幾天，但身邊的都不是嚼舌根的人，不存在被人挑撥。而且我現在是蘇楠，我不想也不會再糾結過去的是非對錯。夜助理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你老闆、對我們大家最好的選擇。”
她像是在跟他商量，但落下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夜廷心裡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他沒再說話，轉身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
蘇楠看着房門重現關上，輕松坦然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六年前那個傍晚。
突如其來的大雨，破舊的黑車，那個被包裹嚴實的肇事司機……
“小秦總，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将蘇檸撞了。但看她現在的樣子，應該還沒死，要不要再來一下？”
即便六年過去，那人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越哥看到視頻後，第一時間就要跳橋。他說他隻有從那裡跳下去，追着你的足迹，才能把你找回來……”
耳廓裡，夜廷憤怒的聲音響起。
蘇楠陡然睜開眼，鹿眸中一片清明。
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秦斯越了？
她眼前浮現出他決絕狠厲的樣子，他手起刀落切掉了霍子城半隻耳朵，他一鞭一鞭讓霍子城體無完膚……
他出手的每一次，都是在保護她，都是在懲罰傷害她的人。
但，不管是對蘇櫻華還是對霍子城，他的手段或許殘忍，但沒有一次不是光明磊落、明刀明槍！
他是那樣驕傲自負的人，根本不屑那些藏頭露尾、買兇殺人的小人行徑！
過往一幕幕閃過，蘇楠不自覺地紅了眼圈。
“叮鈴鈴……”
急促的手機鈴聲，拉回蘇楠的思緒。
她低頭看向亮起的手機屏幕，是個陌生号碼。
她收斂情緒，面上重新挂起公式化的沉穩溫和：“喂，哪位？”
“蘇小姐，我是喬安安，我想跟你見個面。”電話那端，喬安安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