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罐山？”
金鋒仔細打量女工：“你弟弟今年多大了？”
如今西河灣的女工實在太多了，到了交接班的時候，村裡到處都是姑娘。
冶鐵車間雖然沒有紡織廠那麼多人，但是自從改成流水作業之後，管理就沒那麼嚴格了。
滿倉又招了一些學徒，金鋒也認不全。
現在女工說到鐵罐山，金鋒就有了點印象。
當初冶煉車間就他跟滿倉兩個人，忙不過來，就從鐵罐山選了一批奴仆過來幫忙。
這個女工好像就是其中一個。
鐵罐山是西河灣的肥皂生産基地，裡面的女工除了被土匪挾持的肉馬之外，就是當初被金鋒從郡城買回來的奴仆。
當時不忍心看到孩子被發賣，金鋒就順便把孩子也都一起買下了。
所以鐵罐山上的孩子年紀都不算大。
“我弟弟今年八歲了。”女工答道。
“八歲……”
金鋒有些失望。
他還想着收徒呢，可是對方才八歲，怎麼收？
總不能天天讓一個小娃娃泡在冶鐵車間吧？
八歲的娃娃，可能還沒桌案高呢，也掄不動錘子啊。
“不對啊，你弟弟才八歲，又在鐵罐山，他怎麼幫你做齒輪的？”金鋒問道。
“我前段時間去鐵罐山看弟弟，他看到我手被鐵塊砸了，就畫了個圖給我。”
女工答道：“我回來後，先生一直長蛇溝那邊忙，我就把圖給了滿倉先生，那幾天正好沒别的事，滿倉先生就帶我們按照圖紙做了這個，沒想到一下子就成了。”
“圖呢，拿來我看看。”
“我去拿！”女工趕緊跑向車間辦公小屋，拿過一張圖紙。
圖紙是用毛筆畫的，字體雖然有些幼稚，但是圖畫得還算标準，尺寸标注的也非常詳細。
這讓金鋒非常驚喜。
才八歲就能做出齒輪組，還會畫圖，好好培養的話，前途不可限量！
“先生，您還要見我弟弟嗎？”
女工試探着問道：“見的話，我去找滿倉先生請假。”
“你别帶着他來回跑了，我去一趟鐵罐山吧。”
雖說現在金川已經沒有什麼土匪了，但是鐵罐山到西河灣可不近，沿途又都是山路，一個姑娘帶着一個八歲的孩子來回跑，還是不安全。
“先生，您親自去鐵罐山？”
女工不由一喜。
她能看出來，金鋒對她弟弟很重視。
作為一個傳統的封建女性，女工的家族觀念非常重，弟弟能夠出頭，比她自己出頭都要高興。
“對，我也好久沒去鐵罐山，也該去看一看了。”
金鋒說道：“你去跟滿倉說一聲，等下跟我一起去吧。”
“好！”
女工放下工具，準備去請假，正好滿倉進來了。
“先生，你也在啊！”
滿倉趕緊給金鋒行了個弟子禮。
這是他娘要求的，每次見到金鋒，必須行禮。
剛開始金鋒還不習慣，後來要求了幾次，滿倉還是如此，也就随他了。
“你來的正好，我要帶……對了，你叫什麼來着？”金鋒看向女工。
“回先生，我叫萬雨虹。”女工答道。
“好名字，”金鋒誇一聲，然後說道：“我要帶萬雨虹去一趟鐵罐山。”
“是！”滿倉躬身答應。
“對了，像你這種姐姐在西河灣，弟弟在鐵罐山的，車間還有嗎？”金鋒問道。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了。”萬雨虹答道。
“那倒是苦了你們倆了。”
“不苦，比起當初在郡城，現在的日子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管怎麼說，讓你們姐弟分離是不應該的。”
金鋒看向滿倉：“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就把孩子一起接到西河灣來。”
“是！”滿倉答應。
“咱們走吧，”金鋒帶着萬雨虹走出車間：“對了，你會騎馬嗎？”
“以前家裡養過兩匹馬，騎得不是很好，但是正常趕路還可以。”萬雨虹答道。
“那我就不讓人準備馬車了，咱們騎馬更快點。”
金鋒打發大劉去備馬，然後問道：“你出自大戶人家吧？”
大康教育普及度很低，百姓起名字也很随意。
關曉柔、關小娥在村裡都算是好名字了，很多女娃都叫阿珍阿香阿蓮之類的，男娃就是鐵錘狗蛋大牛柱子這種，重名率非常高。
萬雨虹這個名字說不上特别驚豔，但是一聽就是讀書人起的。
而且家裡養過馬，弟弟還會畫圖，一般人家可沒這條件。
“不算是大戶人家，我爹以前是清安軍将作營的管事，後來清安軍打了敗仗，陛下震怒，我爹和很多叔伯都被抓了起來，家裡人也被發賣，我娘在抄家的時候受了傷，在先生去牙行前幾天病死了。”
“節哀！”金鋒低聲說道。
朝廷腐朽，受苦的永遠是百姓。
同時金鋒也解開了心中疑惑。
怪不得她弟弟小小年紀就會畫圖，原來是有家學傳承的。
“都過去了，托先生的福，我和弟弟現在都過得很好，娘地下有知，也會感激先生的。”
萬雨虹感激說道。
當初在牙行，她是真的很絕望。
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弟弟，她可能就尋短見了。
後來金鋒買下他們，并沒有奴役，而是給了她一份工作。
雖然冶鐵車間的工作又髒又累，但是在這裡沒人會看不起她，流水線作業之後，每個月還有三天假期，她可以用工錢買些好吃的去鐵罐山看看弟弟，比做奴婢好了一百倍。
所以萬雨虹對于金鋒的感激，是發自内心的。
“萬姑娘言重了。”
金鋒不想再聊這個沉重的話題，便岔開話題：“萬姑娘應該識字吧，為什麼沒去商會做掌櫃？”
雖然她來到冶鐵時間比較早，但是唐小北後來也在村子裡公開招募過一次女掌櫃，村裡都可以報名。
“我倒是認得一些字，但是……但是我算籌很差。”
萬雨虹紅着臉撓了撓頭：“小北夫人挑選掌櫃的時候，第一關就被刷下來了。”
“原來是個數學渣。”
金鋒恍然。
大劉牽馬過來，一行人騎馬直奔鐵罐山。
路上金鋒發現，萬雨虹說騎得不好是謙虛，她的騎術比很多女兵都強得多。
既然萬雨虹跟得上，金鋒便帶隊加速，中午飯之前就到了鐵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