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太陽還未躍出地平線,平湖鎮沉浸在黑暗中。
鎮治安所裡燭火通明,三個身穿細亞麻襯衣,脖子上系着灰毛巾的男人,老老實實地站在辦公室的中央,等候治安官的吩咐。
治安官芒克靠着牛皮沙發,雙腿擱在橡木辦公桌上,一把紫色的小匕首在指間靈巧飛舞,耍出令人眼花缭亂的招式。自從當上了蘭德爾領的治安官,又娶了一位年輕嬌美的室内女仆做妻子,猴子的生活變得安定富足,身形漸漸壯碩,臉上也有了威嚴氣度,同以前那個賊頭鼠目的流氓惡棍判若兩人。可他始終沒有放下武技訓練,反而更加刻苦地練習秘形,如今也算小有成就,等閑兩、三個壯漢都不是他的對手。
拇指一彈,精金匕首直接跳入鞘中,芒克放下腿,坐直身體,評價道:“衣服還算體面幹淨。”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大漢擠出谄媚的笑容,點頭哈腰道:“不敢誤大人的事情。”
芒克對灰毛巾首領恭敬的态度很滿意,點點頭說:“主人對今天的閱兵式和狂歡節非常重視,邀請了許多真正的大人物觀摩。到昨晚為止,有4萬多民衆趕到平湖鎮,估計今天中午之前,還會有數千人過來。莉莉娅夫人親自交待我,平湖鎮的治安和衛生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我要求所有的灰毛巾協助治安士兵,維護好平湖鎮的秩序。讓你們的手下都放機靈些,每個人都戴上紅袖圈,衣服也要穿得幹淨整齊,别讓人聞到一身的大糞味,都聽明白了嗎?”
“大人,您放心。”大漢拍着壯實的兇口,大聲保證道:“1248個灰毛巾全都用肥皂把衣服洗幹淨了,一個個都香噴噴的,絕不給大人丢臉……”
“蠢貨,我丢什麼臉?你們三個才是糞頭!”芒克笑罵道:“準備好了就趕緊滾出去做事……别忘記帶上紅袖圈!”
三名大漢笑嘻嘻地套上紅袖圈,轉身走出平湖鎮治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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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平湖鎮政務所。
幾名管事亦步亦趨地跟在莉莉娅的身後,邊走邊彙報:“治安所已經召集了1000多名灰毛巾,他們将配合治安士兵,封鎖兩條主幹道,确保第一軍團的行軍路線暢通無阻。芒克大人表示平湖鎮的秩序絕對不會出岔子。”
“我們從各村征調了90名執事,每三個執事率領60名雇工,在鎮東區搭建臨時帳篷,供5萬人臨時居住,民衆的飲用水和衛生狀況都有保障。”
“米勒神父的教堂侍從和600名護士已經設好了40個救濟站,他們負責向民衆提供醫療救助,發放基本的生活物資和食物。”
“食物準備的怎麼樣了?”莉莉娅腳步不停,高跟鞋敲擊地闆,發出“笃”“笃”“笃”的清脆聲響。
“夫人,請放心。”糧食主管追着莉莉娅的步伐,說道:“我們在10天前就開始做準備。按照您的吩咐,各村的面包房向前來參加狂歡節的民衆免費發放足夠兩天食用的黑面包。另外,大食堂向各村面包房征召了一半的人手,臨時雇傭1200名幫工,我們能夠為8萬人提供充足的食物。”
“公共馬車呢?”
“80輛公共馬車正常發車。我們又從貨場和磚窯村調集420輛栅格貨車,簡單改裝一下,免費運送各村的老弱婦孺。”
“各商鋪、酒館和旅社已經備足貨物和酒水,他們遵照政務所的命令,在狂歡節期間,向民衆折價出售商品,差價從交易稅中扣除。”
說着就到了會議室的門前,莉莉娅停下腳步,轉身說道:“你們的準備工作我很滿意,但大家要記住,閱兵式和狂歡節是蘭德爾大人對我們後勤能力的一次審視和考驗,這關系到家族的未來,也關系到各位的前途。諸位,請恪盡職守,絕不可有絲毫怠慢,還要查漏補缺,積累經驗。”
“主人的意志便是我們的使命!”管事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都去工作吧。”
管事們躬身告退,莉莉娅轉向會議大廳,身穿大号鳄皮甲的瑪西舉手推開厚重的鐵橡木門。她因為魯莽險些犯下殺人重罪,被領主判了二十年的苦役,沒想到卻被莉莉娅夫人調到身邊當護衛。瑪西打心底裡感激莉莉娅的賞識和搭救,更不會錯失出人頭地的機會,發誓忠于蘭德爾家族,忠于莉莉娅。
會議廳内,20多個男女正相互攀談着,他們是11個巡回劇團的負責人。見到莉莉娅走了進來,劇團的代表們紛紛起身見禮。
“蘭德爾夫人,早安。您今天真是美極了,讓我情不自禁地想拜倒在您的裙下。”一名衣着華麗的吟遊詩人用誇張的語調贊美着,他屈膝彎腰,想執起莉莉娅的纖手,行吻指禮。
莉莉娅身穿得體的白色蛛絲連衣群,藍色水蜥皮腰帶勾勒出豐兇細腰,腳踩小牛皮高跟鞋,走起路來搖弋生姿而又氣場十足,讓長裙下的雙腿顯得格外的筆直修長。她原本就有百裡挑一的美貌,如今養尊處優,每天都用牛奶沐浴,服食昂貴的養顔藥劑,雪白肌膚變得瑩潤緊緻,一雙杏眼炯炯有神,亞麻色秀發盤成貴婦髻,耳垂挂着紅寶石耳墜,光潔的脖頸上戴着一串稀有的淡水珍珠項鍊。整個人看起來美豔雍容,比這些具有貴族皿脈的吟遊詩人更有貴族風範。
無視吟遊詩人的殷勤,莉莉娅環顧四周,櫻唇輕啟道:“先生女士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尊貴的夫人,請您放心。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演練了足足三個月。今天,我們會用美妙的歌喉,向所有人歌頌蘭德爾家族的高尚與偉大。”吟遊詩人順手撣了撣膝蓋,若無其事地說道:“如果,我們的表演打動人心,希望您能額外滿足我們一個小小的要求…..10支洗練藥劑,會讓我們信心百倍。”
一支洗練藥劑的成本不足2000金索爾,但它的價格就是2000金索爾,隻多不少。以蘭德爾家族目前的财力,10支洗練藥劑也是一筆巨款。莉莉娅臉色一冷,瑪西立刻上前一步,殺氣騰騰地瞪着坐地起價的吟遊詩人。
“呃……五支……我是說一支……這位女士,我想說的是,藥劑的事情就不用麻煩了。”吟遊詩人面對比男人還要高壯的女護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額頭上悄悄滲出冷汗。
“閉嘴,卡雷斯!”
一名身材高挑豐滿的女子走上前,擠開自以為是的吟遊詩人,輕提裙裾,向莉莉娅施禮道:“尊貴的夫人,請不要在意這個白癡的胡言亂語。蘭德爾家族的酬勞足夠豐厚,我們不應該有非份的要求……”
她大約26、7歲的年紀,五官俏美,皮膚卻略顯粗燥,一頭漂亮的金發和蔚藍的眼睛為其增色許多。這種風霜磨砺的氣質讓莉莉娅回憶起随傭兵團四處流浪的生活,冰冷的神情漸漸緩和了下來,沉吟道:“喬安娜小姐,你想說什麼?加報酬?”
“不!不!不!”喬安娜連連搖頭,抿了下薄薄的嘴唇,鼓起勇氣說:“尊貴的蘭德爾夫人,您教給我們曲子實在是……抱歉,我有些激動。”緩了口氣,用崇拜的語氣說道:“我從沒想過一首曲子會如此的激昂壯烈,讓人熱皿沸騰,充滿鬥志……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她,但她的作者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音樂大師……能夠演唱這首戰歌是我畢生的榮幸,我隻希望,在演出結束之後,我能見一見那位音樂大師,哪怕僅僅對他說一聲謝謝。”
喬安娜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莉莉娅,她熱愛歌唱與舞台,并沒有趁着自己年輕貌美的時候嫁入富有的封臣家庭,而是選擇跟随巡回劇團四處流浪。生活的艱辛和頻繁的演唱破壞了喬安娜的嗓子,讓百靈鳥般的聲音變得沙啞暗沉,再也無法赢得聽衆的掌聲和贊美,她隻能退居幕後,專心教導劇團的新秀歌者。
蘭德爾家族招募歌舞劇團和吟遊詩人,為閱兵式獻歌,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合奏合唱方式,需要各個劇團長時間的磨合與演練。蘭德爾家族向表演者們開出豐厚的報酬,喬安娜準備做完這趟生意就謝幕嫁人,她沒料到蘭德爾子爵沒選那些新秀歌者,反而相中了她,并稱她的嗓音充滿金屬質感,是這首新曲最好的主唱。
事實也的确如此,新曲簡直是為喬安娜量身定做,她相信這場表演将把自己的演唱生涯推上巅峰,從此再無遺憾。如果有,那就是沒有見到新曲的作者。
莉莉娅的唇角揚起一絲自豪的笑紋,挑眉說道:“這首歌的作者你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喬安娜冥思苦想,卻聽到莉莉娅驕傲的聲音,“他是我的丈夫,蘭德爾子爵大人。”
原來是他……喬安娜怔怔地出神,腦海中俊美柔弱的子爵怎麼也無法和慷慨豪邁的音樂大師重疊在一起。
莉莉娅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們表演的好,我會請求蘭德爾大人親自褒獎各位,但我不能保證什麼。有許多身份高貴的大人都将參加這次閱兵式,包括約克公爵大人,培羅主教大人……還有教宗冕下……我的丈夫必須陪伴貴賓。”
莉莉娅目光轉向吟遊詩人,冷淡的道:“至于這位先生,你恐怕還不知道一支洗練藥劑的真正價值。我現在告訴你,一支洗練藥劑價值2000金索爾!”
此時,吟遊詩人卡雷斯滿腦子都是“公爵大人”,“主教大人”和“教宗冕下”,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激動的潮紅,對着莉莉娅的背影大聲說道:“尊貴的夫人,我一定不讓您失望!”
“是你們……最好别讓我失望,否則……”
莉莉娅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廳,大門重重的關上,歌劇團的代表瞬間像炸了鍋一樣地議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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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銀月莊園。
愛麗娜姐妹盛裝打扮,站在家族侍從和室内女仆面前。
“封臣的三大義務是什麼?”愛麗娜雪白的小手交叉于腹前,望着自己調教的侍從和女仆問道。
“尊重、建言、援助。”少男少女身穿侍從侍女的正裝,異口同聲的答道。
“封臣有責任為他的封君提供一切尊敬服務。包括在隆重的場合中陪同他的君主。比如,今天的閱兵式。”愛麗娜溫婉一笑,緩緩說道:“當然,你們現在還不是蘭德爾家族正式的封臣,但終有一天,你們會擔任家族管事、軍團百夫長,成為真正的封臣,或封臣的妻子。”
成年侍從和室内女仆各有所歸,已經離開了銀月莊園。莊園侍從和女仆的人數不減反增,他們現在更有上進心和家族意識,聽到愛麗娜夫人的話,或激動,或羞澀,但每個人都渴望證明自己的能力。
“今天,你們将作為蘭德爾子爵的封臣,為高貴的客人提供尊敬服務,牢記你們的身份和禮儀,不要讓家族蒙羞。這是主人對你們考驗和期待。都聽明白了嗎?”妹妹愛麗絲頗為嚴厲的說道。
“聽明白了!”
愛麗娜和妹妹相視一笑,說道:“你帶他們準備馬車,我去看看大人和妮可夫人準備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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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莊園的主卧。
維克多站在銀鏡面前,全身都被造型精緻的黑色铠甲包裹,整個人都顯出内斂、深沉、神秘而又暗藏力量的氣質。
一雙纖長的玉手從腋下穿過,溫柔地環抱他,妮可光潔柔滑的俏臉貼着維克多的臉頰,雙眼迷離,紅唇暗吐芬芳,“維克多,這樣真好…….”
隔着禮儀铠甲,維克多也能感受到妮可的心跳與體溫,笑着問道:“因為,在我的身邊是你,而不是索菲娅?”
“嗯。”妮可嘟起小嘴,輕哼了一聲,癡纏嬌憨的模樣特别可愛。
“就算她在,你也有權站在我的身邊。這2000名雇傭士兵當中有400人是菲妮可絲男爵的部下。”
“我的就是你的,永遠如此。”妮可轉到維克多面前,修長的手指摩挲着黑甲,蹙眉道:“正午的時候閱兵,陽光會讓這套铠甲會變得滾燙。為什麼不選擇銀甲?我真擔心你會吃不消。”
“銀甲反光刺眼,不利于觀衆注視。還有,士兵都是黑甲,如果将軍與士兵格格不入,隻會成為敵人攻擊的對象……好吧,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嬌貴。”維克多無奈地說道。
“親愛的,你是我的勇士。”
妮可滿懷歉意,在愛人的唇上啄了一口,又擔憂地說:“維克多,2000名雇傭士兵走一圈,就能改變教宗冕下的想法嗎?”
“改變教宗的想法?不,閱兵式并不是表演給教宗和西爾維娅看的。”
維克多搖了搖頭,說道:“閱兵式動員了蘭德爾家族所有的封臣、管事、執事、軍官和士兵、以及他們的家人和手下,這些人既是參與者,也是見證者。我希望閱兵式能夠凝聚人心,樹立家族精神,讓他們對家族産生榮譽感和歸屬感。這才是舉辦閱兵式和狂歡節的目的。”
“咚”“咚”“咚”
門外傳來愛麗娜的聲音:“大人,夫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維克多牽起妮可的玉手,笑着說道:“妮可,讓我們共同見證蘭德爾家族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