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竟然有兩根手指頭,能阻擋胖子那強悍的拳頭?
這世上,竟然有兩根手指頭,能撥轉他的身子?
如果有,這得是什麼樣的手指頭?
韓雨兩眼頓時眯成一條細線,眼光死死的盯着那兩根,略顯蒼老,平白無奇的手指,就仿佛一個色狼在盯着一個美女,目不轉睛。
胡來的眉頭也挑了起來,眼中閃爍着狐疑和不敢置信的神色。
似乎他已經猜到了那手指頭的主人是誰,可理智又告訴他,這絕不可能!
所以,他的神情才會如此的糾結,仿佛便秘!
他若是知道,胖子曾經一拳将莊金的房子給砸塌了,隻怕會更震撼。
别說是個人了,便是塊石頭,也難以承受他那砂缽般的拳頭啊,這兩根手指頭,難道比石頭還硬?
“冥王哈迪斯的黑手印?”
胖子像是觸電似得,跳到兩米開外。
他緊緊的盯着那桃花樹後,兩眼怒睜,須發皆張,胳膊上的岩石似得肌肉,更是糾結而起。
胖子的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神色:“今天,我腎鬥士胖子,便以宇宙守護者的名義,向你挑戰!”
“廬山,千龍霸!”胖子突然大喝一聲,身子再次竄出。
不容分說的舞動着拳頭,砸了過去。
就在這時,那株桃樹後面,轉出來個老和尚。
隻見他須發皆白,臉色紅潤,雙目更是清明如寒潭之水。身上穿的是月白色的尋常僧服,腿上打着綁腳,下面穿一雙麻布僧鞋。
在他的身後,則背着個小簍,裡面壯着不少枝枝蔓蔓。
看外表,這老和尚也至少有八十上下,可聽他剛才的聲音,卻是許多中年人也要自愧不如。
在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尋常的小刀。
刀不過一尺左右,通體漆黑。他雖然是在跟衆人說話,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小刀不停的舞出,一根根樹條便落了下來,他的另一隻空着的手,便在半空接住,丢到後面的背簍中。
小刀砍一枝,另一手便接一枝,向後面的背簍丢一枝。
哪兒怕是說話,轉身的時候,都不曾有絲毫的停滞。
他的速度并不快,卻給人一種極為賞心悅目的感覺。
就好象這不是一個人在做動作,而是那些樹枝,全都自己掉下一截枝頭,然後掉到那背簍中似得,自然的就好像是這林間的風,流暢的就仿佛這溪澗的水。
融洽!
韓雨的腦海中,不由得想到了這麼一個詞,是的,融洽,這老和尚的一舉一動,都好像是融入到了周圍的環境中似得,沒有一點突兀。
便在這時,胖子的拳頭卻帶着一股破壞的力量,仿佛生生要将這種融洽給破壞掉似得。不斷的朝着老和尚奔湧而去。
“住手!”韓雨急忙出聲爆喝,身子同時快速的撲了過去,卻已經遲了。
胖子大概是以為自己腎鬥士的職責,終于到了用武之地,這一下已經用了全力。那撲棱棱的拳頭,就好象是疾風暴雨似得,朝着老和尚便打了過去。
此時,這和尚已經背對着他,繼續剪枝。
他依舊在擡手,舞刀,扭身,移步,仿佛閑庭信步一般,可胖子那快逾奔馬的拳頭,便這樣莫名其妙的落在了空處,便連後面的背簍都沒有碰到。
老和尚的動作并不快,可是每每卻都是恰在好處,就好象胖子的一舉一動,被他提前知道了似得。
那種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的感覺,幾乎讓人崩潰!
韓雨本想去伸手拉那老和尚的,此時也停了下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胖子,在刹那間的功夫,便打出去有四五十拳。
然後,那老和尚便這樣,東一下西一下的剪着樹枝,堂而皇之又莫名其妙的從他的拳頭下,走到了桃樹的另一邊。
胖子一個人打了半天,忽然見到老和尚就這麼從他的拳頭底下,走了出去。那感覺就好象是他有意在配合對方似得,不由得滿臉挫敗,無助之色。
他轉頭望向韓雨:“大哥,我打不着他,咋辦?”
韓雨滿頭黑線啊,這才忙快速的上前兩步,一把将胖子拽的向後退了兩步。
這胖子臉上都已經微微露出汗漬了,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吓的。韓雨從見到他的時候起,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麼狼狽。
媽的,這老和尚是人是鬼?
饒是韓雨一向膽大包天,也不由偷偷的暗自吞了一口唾沫,滿臉戒懼之色。
要是這老和尚突然翻臉,那他們三個,隻怕都要留在這了!
好在胡來的反應,打消了他心中的顧慮。隻見他快步走了上來,有些遲疑,又有些驚駭的道:“見過無,無名師叔祖。”
“自山下來?”老和尚笑呵呵的繼續剪枝。
胡來點頭:“是!”随即他有些幽怨,又有些感歎的道:“想不到,師叔祖武功已經到了傳說中的,以氣禦人的至高境界。”
“要不是這一次師侄帶了客人上山,隻怕到現在也被蒙在鼓裡呢!”
“以氣禦人,不也還是要馭嗎?肉身隻是一具皮囊罷了,筏人度難,不如舍去。要知道,世上所有苦難之根源,在有而不在無。若是皆無,又有何争,何怒,何怨?”老和尚聲音依舊仿佛黃鐘大呂,平穩如常。
他的兩手依舊重複着不緊不慢的削枝,接住,往後丢的過程。
胡來苦笑道:“師伯教訓的是。”
韓雨忙上前一步,雙手合十,以前所未有的小意,恭謹的道:“阿彌陀佛,我這位兄弟,莽撞無知,驚吓了前輩,請您見諒!”
“呵呵,我心本無憂怖,無生死懼,又何來驚吓?”老和尚淡然一笑,灑脫自如,說着,又兩手并起,忙碌了起來。
“是,前輩乃方外高人,心性豁達,不拘約束,是晚輩着相了。”韓雨忙陪笑。
心中則是暗自慶幸,得虧這些日子,他也做了不少功課,整些和尚們愛聽的詞,還是能辦到的。
此時,韓雨也已經猜出了這老和尚的身份,他正是剛剛山下的那座茅屋的主人,胡來的師叔祖,掌門方丈的師叔,也是這少林寺前山果園負責修剪這漫山果樹的執事僧。
韓雨靜靜的盯着老和尚的兩手,隐隐的有些感觸,似乎腦海中,有個聲音張牙舞爪的想要出來似得,可是當他仔細去聽時,卻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那種感覺,足以讓人抓狂。
所以,他禁不住擰緊了眉頭,眼睛,卻是越眯越緊,到了最後,索性直接閉上了。
“你看到了什麼?”無名剪枝僧,手中的小刀輕輕一揮,一截手指般粗細的桃枝,便落了下來。這一截桃枝,沒有一個花骨朵。那些被他剪掉的枝子,同樣也沒有。
在這些枝枝蔓蔓中,要找到這樣的枝條,還能一直保持開着這種節奏,隻能說明老和尚的眼力,已經達到了駭人的境界。
聽到他的問話,胡來扭頭朝韓雨望去。他也知道,師伯問的可不是他。
韓雨兩眼依舊閉着,嘴裡則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節奏!”
“節奏是什麼?”無名剪枝僧又問。
韓雨想想:“速度,力量,技巧,眼力,完美的融合。”
“那完美又是什麼?”無名繼續發問。
韓雨愕然,猛的睜開眼,是啊,完美是什麼?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嗎?
“再看!”無名老和尚淡淡的道。
韓雨凝神繼續看去,漸漸的,他發現,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見了,有的,隻有那一株桃樹,還有那一雙手,一把刀,一根桃枝。
他發現,那把刀在落下的時候,輕輕的在桃枝上轉了一下。桃枝本身的顫抖,刀子本身的力量,速度,甚至還有周圍的風,全部都作用在了刀子和桃枝相交的那一個點上。
“這回,你看見了什麼?”老和尚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在天邊,又像是在他耳邊。
“手!”
“孺子可教也!”老和尚哈哈一笑,忽然停下了動作,望着韓雨笑呵呵的問:“你願意試試嗎?”
韓雨也笑了:“長有命,不敢辭!”
說着,他兩手恭敬的接過了老和尚手裡的那把刀,等他拿到手裡的時候,才發現這刀,除了沒有開刃之外,根本就是把普通的刀。
他輕輕的揮了揮,感受了一下刀的重量,然後,學着老和尚的樣子,手腕一晃,那刀便化作一道流光,不慌不忙的落在了桃枝上。
那桃枝輕輕一顫,隻是在被砍中的地方留下了一個白點,便跳着閃開了。它矗立在枝頭,輕輕晃動,仿佛在嘲笑韓雨似得。
韓雨眉頭輕輕一擰,手上加速,那刀子比剛才快了許多,嗚的一下便斬到了桃枝上。結果,桃枝滑不溜手,随着他的刀彎了一圈,竟然從刀的另一邊又滑了上去。
顯然,如果速度過大的話,這桃枝本身就軟,再加上刀本身不夠鋒利,桃枝是根本不會受力的。
韓雨眉頭漸漸擰緊,手中的長刀再次劈出,力氣大了。
再劈,又小了。
再劈……
刀影翻飛,到最後韓雨終于将桃枝劈了下來,不過,不是砍斷的,而是生生被扯斷的。
韓雨老臉火辣辣的,老實說,他知道這桃枝砍的不容易。可是,看老和尚那動作像是行雲流水似得,他又覺得這玩意就算難,也難不到哪兒去。
直到他自己上手,他才發現,雖然他以為自己已經很謙虛了,可不想還是眼高手低。
胡來不由得在旁邊偷笑,韓雨白他一眼,将手裡的刀朝他那一戳:“要不你試試?”
胡來連連擺手:“别了,我以前的時候,來找師叔祖玩,就沒少試着砍這玩意,可沒一次成功的。這些桃樹,存在的年紀,沒準被師叔祖都大,已經成精了。我可伺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