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地宮裡走一趟,這些人交給你對付!”曹東籬喊道。
“好,你下去找找,李滋的真身應該不在這裡!”劉驽朗聲應道。
他心中很清楚,以李滋的高超實力,絕不可能被困在這方圓三丈的裂土中無法脫身。
對方之所以在這裡使出礙眼法,其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拖住他和曹東籬。
曹東籬運起劍訣,将龜壽劍、蒿行劍和洛神劍歸鞘。
黑貓先行走至地宮入口,使勁朝裡嗅了嗅,确定無毒後向曹東籬喵了一聲。
曹東籬縱身一躍,和黑貓一同跳進地宮入口,落進一口深達十數丈的深井裡。
此井很深,他足足過了數息時間方才落地,隻見腳下乃是大片光滑濕冷的深色大理石地面。
井口上方,傳來陣陣轟響和劍鳴聲,應該是劉驽與那三十名男女打了起來。
曹東籬心想,“那三十名男女雖然不是李滋的真身,但合在一處後實力依然驚人,不比李滋本人容易對付。以劉驽的實力,頂多能在這些男女手下堅持兩柱香的功夫,我必須趕緊找到李滋。”
他心裡清楚,劉驽若敗,這些男女必然重新返回地宮,與夔王一道對付他,屆時他将腹背受敵。
想到這,曹東籬施展開輕功,身動如影,與黑貓一同向地宮深處飛奔而去,一路上與諸多粗大的銅柱擦身而過。
突然,他在一根極為粗大的銅柱面前停了下來,正好站在地宮大殿中央位置。
黑貓從他的肩頭躍下,瑩綠的眼睛看向周遭的黑暗,發出喵地一聲輕叫。
曹東籬屏聲靜氣,緩緩走到粗大銅柱的腳下,隻見柱門洞開,裡面躺着一具極其消瘦的屍體。
屍體作婦人裝扮,身穿華貴的綢緞衣裳,瘦得僅剩一層薄皮黏連在骨頭上。
婦人顱骨上毛發極為稀疏,僅剩下極少的幾叢頭發。一粒極小的暗黃色明珠靜靜地躺在頭發中間,色澤黯淡,幾近無光。
曹東籬細眼一看,隻見這名婦人下身裙衣殘破,肚皮上赫然多出一個皿洞,腳底下耷拉着一條帶皿的新鮮臍帶,竟像是剛經曆過一場生産。
曹東籬目睹此景,渾身不寒而栗,隻覺脊背透涼,絲絲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滲了出來。
“春雨随河東流,
妾心愁,
意難收,
隻恨那薄情少年郎,
當日誓難守!
……”
飄渺幽怨的女子聲音從地宮深處傳來,聽得曹東籬汗毛倒豎。他拖着巨大的龜壽劍朝地宮深處走去,寬厚的劍刃與腳下的大理石地面産生摩擦,一路上濺着星星點點的火花。
突然間,在距離曹東籬不遠處,周遭銅柱上的大門悉數洞開,八具面孔鮮活的少男少女從門裡走出,持劍向他緩緩走來。
這八名少男少女在距離曹東籬尚有二十餘步時,突然齊齊施展輕功躍起,在半空中結成劍陣,揮劍向曹東籬攻來。
曹東籬眼疾手快,伸手拔出腰間的洛神劍,插入面前的大理石闆中,口中輕吟,“睹一麗人,于岩之畔。精移神駭,忽焉思散……”
洛神劍微微顫抖,散發出無聲的波動。躍在半空中的八名少男少女還未反應過來,身形已經凝滞。
曹東籬揮起龜壽劍,奮力橫掃,将這些男女砸得肢斷腦裂,四散崩飛,大大小小的木質齒輪和機關散落了一地。
他拔起洛神劍,收入鞘中,拖着龜壽劍繼續前行。
一路上,不斷有形形色色的男女從銅柱中走出,持劍向他攻來,可最終都被他輕松擊敗。
其中有些人生命頗為頑強,能夠再次從地上爬起,帶着嘎嘎的齒輪響聲,繼續向他撲來。
對付這種人,曹東籬隻有一種辦法,那便是狠狠地一腳踹飛。
與此同時,不斷有箭矢從四面八方的牆孔中探出頭,悄悄瞄準向他,無聲無息地從背後襲來。
他靈活地迅速轉身,與這些冷箭擦身而過。
就連他腳下的每一步也都兇險萬分,随時都可能出現冒火的陷阱。
他常在火苗還未冒起時已經縱身躲開,跑到陷阱數步之外。
頭頂上方同樣需要小心,冷不丁便會有千斤巨石落下,砸得地面震顫、灰塵揚起。
對于這種巨石,他同樣隻有一個辦法,躲。
總體而言,這些機關、暗箭和陷阱的構思十分複雜,應是出自大師手筆,任是誰都無法輕易躲過。
即便是江湖上以暗器機關成名的飛翎山莊,其門中好手若是看見地宮裡的這些機關陷阱,恐怕也會自愧不如。
機關暗器和戲法幻術之間存在共同之處,屬于殊途同歸。李滋在波斯戲法和西域幻術上造詣深厚,能做到這一點并不令曹東籬感到驚訝。
曹東籬深深感到孫钰所獻地宮圖中的險惡,該圖雖然對地宮中的機關陷阱有所記載,但大多似是而非,目的在于故意将人帶進死胡同裡。
好在他有黑貓相助,這些設計精妙的機關陷阱在他眼裡全然成了廢品,并不能阻擋他分毫。
眼下,曹東籬距離那唱歌的女子越來越近,隻覺那歌聲如泣如訴。
歌裡講述着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名被抛棄的深情少女,向路人哭訴那個辜負了她一生的薄情男子。
曹東籬聽得真真切切,隻覺心口疼痛。他捂着兇口,感受從這顆原本屬于阿珍的心髒上傳來的顫動,眼角微微滲出淚光,想道:“莫不成阿珍醒了,是了,她想讓我替她報仇!”
此時,一道白色的人影腳踏着深色的大理石地面,在黯淡的光線中向他飛奔而來,手中利劍光芒霍霍。
黑貓發現來人,喵地叫了一聲。
曹東籬随即意識到來者乃是幻象,手持龜壽劍揮出。
那道白影剛撲至他面前,便被劍刃砸中,發出凄厲的慘叫,化成一片光塵落地。
不遠處,那名哭泣的女子突然停止了歌唱,和她的聲音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寂寥空闊的大殿裡,曹東籬隻覺自己的呼吸聲如此清晰,并且情不自禁地粗重了起來。
他手拄龜壽劍,長身而立。
黑貓一躍,跳上他的肩頭,瞪着瑩綠的雙眼,密切注視着來自黑暗中的動靜。
嗖!一道陰風在殿中卷起,令人猝不及防。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風中挺劍刺出,直刺曹東籬的後心。
曹東籬聽聲辯器,也不回頭,掄起龜壽劍便向那黑影現身處狠狠砸去。
黑影一陣模糊,放棄了進攻,化作旋風繞着曹東籬開始盤旋。不斷有劍光從黑色的旋風中刺出,星星點點,密集得好似雨點一般。
曹東籬臨危不亂,蒿行劍從他背後脫鞘而出,繞着他周身飛旋撥打,将那些劍光盡皆擋下。
片刻後,旋風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那道黑影随即消失在陰影中。
曹東籬掃視周遭,發現事情遠不止這麼簡單。原來那些圍繞他的劍光并未在蒿行劍的撥打之下散去,而是――含而不發!
這些劍光一陣閃耀過後,倏地化作數不清的連綿細雨,密密麻麻地朝他射來,逼得他毫無退路。
他瞳孔急縮,識出這是夔王的一式秘劍,名叫秋雨,于是锵啷一聲拔出洛神劍,釘入腳下地面,口中輕吟洛神賦。
在洛神劍的牽制下,這些射向他的劍光速度變得緩慢。
他揮起龜壽劍,在半空中掄出一道大大的圓弧,所過之處劍光崩碎,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