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私下交談是違規的,一名警衛走過來,剛靠近,似乎聽見了命令,又退了回去。
曹雲和司馬落目送警衛回去,司馬落問:“第二件事呢?”
曹雲道:“我基本猜到誰是主犯,但是現在我們身份很尴尬,我們幫被告辯護,這和我們職業道德,還有法律是不違背的,盡可能的幫助别人。如果由我來指出誰是主犯,那主犯全家必然死光光,這筆債就需要我來背了。所以我肯定要裝傻的。”
司馬落想了好一會:“我學姐很聰明,但是缺乏心機,我不認為她來指出主犯是合适的。南宮騰飛怎麼樣?”
曹雲道:“你說到點子上了,諸如南宮騰飛這樣老狐狸才不會幹這種事,隻有你學姐沒有太多心機的人才可能會指出主犯。”
司馬落問:“如果都沒人指出主犯呢?”
曹雲道:“以我個人判斷,如果沒人指出主犯,法庭會将更直接的信息發給我們。如果我們繼續不吭聲,法庭有可能會直接指證主犯。好處在于,這家人死光光的債是不用我們來背了,但是等同我們幾個人的能力被法庭羞辱。相信我,法庭肯定會這麼幹的。”
司馬落點頭:“我們幾個都算是業内能力比較不錯的人,通過貶低我們律師,檢控官的能力,依次來反推現實法庭中存在的各種污垢和弊病。這樣一來,等同給了他宣傳詞,也為這次烈焰法庭的審判做了最好的結尾。”
文本文件:通過數天的辯論,檢控官和律師都沒有找到流出照片的主犯。這幾位律師和檢控官都是被法律業内認為精英的人,而他們的能力完全不匹配他們的身份。法官用給律師的資料來指出主犯,說明: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一個推理,明顯的證據,卻沒有人發現,可想而知,在現實的法庭中會有多少冤假錯案。
以上是曹雲小人之心的揣測,你不可能明說:我為了不背負壓力,所以我裝傻,這是馬後炮,而且這樣做未必會拉高自己的能力值,但是肯定會降低自己的道德值。以曹雲的想法,最好有個聰明人把主犯給指出來,越三尺最合适不過了。一來她沒什麼心機,二來她有偵探的名頭,三來曹雲不是很喜歡她。
法庭五人中,司徒岩代表是學者派律師,南宮騰飛代表的是權謀派律師,曹雲代表的是新生代律師,司馬落代表的是新生代檢察官,越三尺先不說有沒有代表身份。如果否決了這四人能力,并且是所有人的能力,那多少會增加民衆對現實法庭審判的憂慮。
敬業沒用,一個笨蛋越敬業可能會越糟糕。招聘人員,首先要看能力,能力符合崗位需求之後,再考慮道德,敬業等問題。一個沒有能力的人,既然有再多的偉大光芒,也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司馬落遲疑片刻,問:“主犯是誰?”他還沒有察覺到有這條線索,也不可能知道主犯是誰。
曹雲道:“我不能告訴你,司馬落,不是我看不起你,我覺得就算給你名字,你也整理不出完整的控訴鍊。”作為檢察官,司馬落大部分時間是整理證據,而不是搜集和分析證據,在偵查方面司馬落的能力是比較差的。反過來看私家偵探出身的越三尺,這方面的能力非常強,但是其又缺乏閱曆,并且在幾年的主控官職業生涯并沒有多少出彩的地方。比如這次的烈焰法庭,看似越三尺兇狠無比,實際上隻是虛張聲勢,南宮騰飛這隻老狐狸沒事補上一刀才是最緻命的。
司馬落堅持問:“是誰?”
曹雲道:“我找你商量事,不是要讓你出首。我無所謂的,我背個笨蛋的黑鍋沒關系的,你也年輕,你背個鍋問題也不大。如果你不願意商量這事,非要當英雄的話,我們讨論就此打住。”
司馬落想了片刻,問:“你有什麼建議?”
曹雲道:“以大利益來說,五人中必須要有一人犧牲,我不願意犧牲,你沒有資格犧牲。南宮騰飛絕對不會犧牲自己。司徒岩會因為大義而犧牲自己,越三尺會因為閱曆而犧牲自己。司徒岩參與東唐幾十部法律的制定工作,是東唐大學法學系客座教授,其名下弟子無數,他本人也受到弟子們的愛戴。他是老酒,越老越香。”
司馬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提醒下學姐?”
曹雲點頭:“沒錯,越三尺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閱曆不足,隻要提醒她,法庭給的資料中已經影射出主犯是誰,隻要她多加調查,并且向法庭索取一些資料,她就可以破解流出照片之謎。”
司馬落很猶豫,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越三尺證明某人是主犯,主犯必然滅門,回到現實世界後,越三尺肯定要背這口鍋。在法理上越三尺也許可以逃過司法的懲罰,但是在人情上越三尺不會得到原諒。這也意味着越三尺很可能會失去檢察官這個職務。
曹雲道:“我已經說明白了,我不會再提這件事。”
……
休庭結束後,庭審繼續。
曹雲道:“李勝願意承擔10%的責任,趙燕願意承擔10%的責任。”
一号法官觀察下兩名被告後,道:“很好,在庭審結束之後,李勝和趙燕都必須交出一人的名單,名單範圍你們自己心中有數。如果庭審結束之後,你們沒有交出名單,我們将會索取高額利息。”
一号法官:“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上午八點開庭,明天也是本案庭審的最後一天。我們會将新收集的信息和資料發到各位的電腦中,各位如果需要其他資料,也可以打内線電話索取。明天庭審的是本案的重點,也就是誰流出了照片。我提醒一句,現在看來,隻有趙燕擁有流出照片的動機,我希望你們能仔細閱讀本案資料,還有新發給你們的資料,不要讓任何一個壞人逃脫制裁。另外,綁架案的審判已經結束,大家有興趣,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可以進行私下交流,謝謝大家。”
……
庭審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三名律師無一例外的再次見自己的代理人。問題都一樣,是不是你流出了照片。
101房間布置了比較簡單的宵夜,曹雲和司徒岩随便吃完就離開了餐廳。唯獨是司馬落一個人慢慢的吃着,直到南宮騰飛和越三尺出現。
越三尺有些好奇,看司馬落做了一個詢問的表情,是不是等自己?
司馬落很糾結,面對越三尺詢問的表情不知道怎麼說。既然法官已經同意大家私下交流,越三尺和南宮騰飛打了個招呼,拿了點食物坐到了司馬落的身邊:“學弟,怎麼了?”
南宮騰飛看兩人竊竊私語,呵呵一笑,專心在食物上。他已經是五十歲的人,對美食的追求是其現在人生最大的樂趣。他已經過了意氣風發的年齡,他已經不再追求掌控全局,他需要思考隻有自己。因為在他看來,隻有自己才是最真實的。正義,道德,虛僞,欺騙等等一切,隻是一種标簽和身份定位。沒有工具和手段是壞的,隻有使用工具和手段的人才有好壞之分。
怎麼區分好壞呢?南宮騰飛的标準是,對自己好的就是好的,對自己不好的就是壞的。這個簡單粗暴的結論是南宮騰飛摸爬滾打幾十年來總結出來的一句處世哲理。
……
曹雲向一号服務員要了一壺咖啡,他喜歡黑咖啡。純粹是黑咖啡的哲理優點之一,從實際來說,黑咖啡具有回甘的功能。喝時候是苦的,吞下去是苦的,但是留下了香味還有回甘帶來滿口生津,讓人回味無窮。
曹雲不喝酒的原因并不是警察大學培養出來的,也不是因為他不會喝酒。相反,在大院長大的他,和小夥伴們在十歲就開始偷偷喝酒。曹雲不喝酒的原因有兩點,第一點,酒不好喝。第二點,喝酒之後問題太多,不說喝酒當時的情況,酒後各種并發症讓他都非常難受。口幹舌燥,頭痛,睡眠質量低。因此曹雲在十六歲後再也沒有喝過酒。
有人說,既然是因為這兩個原因,可以适當的少喝一點。不,在人際交往中,隻有喝和不喝,沒有喝多喝少這個道理。你不和所有人喝酒,你不喝酒,大家不會對你有意見。你和A喝,不和B喝,那B自然就有意見。
這應該是曹雲少年時期自己體會出來的第二個哲理。第一個自己的哲理是曹雲十歲高燒,請假三天沒去學校,第四天去學校後,他領悟到了這個哲理:沒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這就是本身存在矛盾體的曹雲,因為家庭原因造就了老成和城府,又因為年紀輕輕,内心隐藏着熱皿和不羁。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原因是他知道需要看大人的臉色,實際上沒有一個小孩會完全因為懂事的原因而全心全意為家庭做貢獻。
這個矛盾就讓曹雲很抓狂了,曹雲在警察大學時候成為優等生,并且被多位老教授看好,最大原因就是他有天賦,并且肯努力。如果說之前的資料還模模糊糊的話,法庭補充的資料就非常清楚了,基本确定了影後之死案的元兇。
作為一位有城府的人,悶聲發财才是應該做的。但是作為一名年輕人,正确答案憋在心中是非常難受的。并且還要承受别人說出正确答案,如同被搶奪了勝果一般的難受。
不過……
資料中還有一些細節很模糊,就案子本身來說,這個案子是挺有意思的。曹雲專心的開始分析案情,資料。他發現烈焰法庭很會玩,會在一些說明前加上可能,推測的詞語,表明這些說明是不可信的。如果忽視了這些,一切就變了。
曹雲喝着冷咖啡,将文本資料中帶有可能,大概,推測之類的說明全部找出來,然後把這些線索全部去掉,再看資料,曹雲驚訝發現另外一個世界。
烈焰法庭并不想直接弄死元兇,而是要通過五名司法人員制造一起冤假錯案。
為什麼?
為什麼?
曹雲想出答案後驚出一身冷汗,誰制造了冤假錯案,那誰就會成為東唐烈焰法庭的第二起審理案的被告。作為知名的司法工作者錯誤推測導緻了冤假錯案的發生,導緻某人被滅門,另外四人沒有提出反對和反駁意見,這本身就是一個大新聞。或者烈焰法庭第二起審理案件主被告一人,副被告會有四人。因為四人認同了主被告的意見,導緻慘案的發生。
難怪,難怪,難怪要把40%責任的人命數量調整到低位,調整的一方面原因前面說過了,還有一方面的原因是為了這個目的做鋪墊。
元兇竟然不是他,而是他,曹雲萬般慶幸自己沒有把自己認為元兇的名字告訴司馬落。現在希望有偵探基因的越三尺能力挽狂瀾。
不過,越三尺真的行嗎?真能看破烈焰法庭布置的騙局嗎?這和智商與能力無關,要看破這騙局需要閱曆。最起碼要先反問自己一句:他真的是元兇嗎?
曹雲還嗅出了其他的味道,沒有人購買烈焰法庭的服務,或者是烈焰法庭找到願意一萬塊錢買烈焰法庭服務的影後曾經的粉絲。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因為案件宏觀上帶有太多的看點,而且在細節上還帶有濃重的懸疑氣息。
是不是要提醒下越三尺呢?
曹雲拿起電話聯系總機,接電話的服務員顯然已經進入睡眠,但是很快清醒過來:“曹律師,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曹雲道:“我想和1号檢控官通話,或者是見她本人。”
“現在嗎?”
“對,現在。”
“你稍等。”大約三十秒後,服務員告知:“對不起曹律師,1号檢控官現在不想被人打擾。”
“好吧。”
“順便提醒一句,現在是淩晨三點四十分,曹律師你也可以考慮睡一會。”
“三點四十分?”曹雲一驚,看電腦下面的時間,然後道:“謝謝,晚安。”
“晚安。”
曹雲挂斷電話,這一天下來大家都很累。沒關系,明天早上早餐再說明就好。自己也是太心急,沒看時間就打電話。應該穩重一點,掌控能力再強一些。
曹雲也累了,自從到了烈焰法庭,他的睡眠時間就很少,加上今天連續開庭,還有熬夜看資料。即使是喝了一壺的咖啡,曹雲也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