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園去醫院探望過一次黃婉泠,眼見貴氣驕傲一輩子的女人滿身插滿儀器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動不動,之前對她的厭煩不耐瞬間就沒了,很白蓮花地唏噓不已。
她走出醫院門的時候,遠遠瞧見穆蔻踩着高跟鞋,帶着墨鏡,替了一籃子花兒過來探望,不知都什麼原因,她右邊的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災,迷信思想作祟,她頓了下腳步。
雖然是被灌輸馬克思主義原理長大的孩子,不信這些事兒,可她還是有點被蠱惑的動搖,為什麼見了這個女人會有這種磁場不好的感覺,真特麼邪門了。
留着心,她特地繞到穆蔻走過來的方向,果然,趙超的車停在那兒,他同樣帶着墨鏡坐在車裡和什麼人講電話,看上去心情不錯。
趙超的娘想取代黃婉泠的位置,趙超陪穆蔻來探望黃婉泠......穆蔻想嫁給黃婉泠的兒子粟潛而沒能如願......這些綜錯複雜的關系夠不夠一個偵探電影的劇情走向。
咳咳,最近她看探案的東西多了。
“唉,最近捐精子的男士不多,優質的很少,精子庫工程進展非常慢,要不?李主任,你去發動發動上流社會的男士獻獻愛心?”猝不及防地,一個帶眼睛的頭發花白的老醫生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上流社會的男士誰敢做這種事兒,誰不擔心身後的财産分配問題?萬一有人冒充私生子怎麼辦,主任,你這招不行,不行。”被稱作李主任的人扶了扶眼睛道。
“唉,前幾天還有個青年找到我,說他就是二十多年前咱們精子庫提供的種子,想找當年捐獻精子的人的下落。”頭發花白的老醫生忽然提高聲音呢道:“我看他自身情況挺好,就打算說服他捐獻,可他說這種方式對女人是人道了,可對以這種方式出生的孩子來說不公道......唉,現在的人,思想都走極端,不好弄啊。”
原小園正想走開,忽然前面一輛運送醫療器械的車橫在她面前,她不得不繼續聽兩位醫生閑聊。
被稱作李主任的人八卦道:“這個人找當年捐精的人幹什麼?不是為了看看有沒有财産可以繼承吧?”
“不,不,小後生有難言之隐,我不能對外說出去。”頭發花白的老醫生還是很有人品滴。
哈,難言之隐。
原小園忽然很好奇。
“明白明白。哎主任,你這麼一說我倒有個思路,與其找L市的上流男人來奉獻愛心,不如找以這種方式誕生的後代,你想,他們雖然在父愛上有所遺憾,但有什麼比生命更可惜的事情?”李主任突發奇想地道。
“試試吧。成不成另說。”
人家聊着,運貨車走開了,原小園也跟着出去。
腦子一抽,她忽然想到,當初從島上來L市的時候,陳耀說他正好要尋個人。
腦回路火光電石般運轉了下,原小園快速回到潛園,一進門就問:“陳耀呢?”
剛接了River從幼兒園回來的阿惠指指房裡,“陳先生正在收拾行李呢。”
“要走?”原小園蹙眉,來不及和兒子打招呼,直接沖到陳耀住的房間。
漂亮的小夥子擡起漂亮的眉眼,笑的傾國傾城:“小仙女姐姐來給我送行的?”沒心沒肺的語氣真煞風景,好歹也認識這麼久了,一點離别的愁緒都沒有,真叫人心寒啊。
來不及考慮妥當不妥當,她直接問:“你上次不是說來L市尋人的嗎?怎麼沒見你出去過,要不要發個尋人啟事?”
看着她小臉發紅,口氣匆忙的樣子,陳耀蹙了蹙眉:“不用不用,我随口說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噢。”原小園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她更加好奇,“你......小子你出去以後住哪兒啊?離開這裡嗎?”
“玩幾天再走啊,我還沒來得及看看這裡好玩兒的地方呢。”陳耀又恢複軟萌懶懶的樣子。
“幹嘛出去給酒店貢獻收入,這兒是我的房子,你住下,不用理會那個男人,看不順眼跟我說一聲,踢他出去。”原小園忽然想起來了,這棟别墅的産權人是她啊......啊啊。
“你要踢誰出去?”身後傳來一聲暗黑的男音。
原小園:“......”
陳耀:“......”搖搖頭,繼續收拾他的行李箱,漂亮的男人不穿漂亮的衣服真是浪費,所以他出門比較費勁,光衣服就帶了三個大箱子的,打理起來需要點時間。
看着粟潛黑到烏雲堆裡的臉,原小園體貼地沒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裡。
身後的陳耀笑笑,絲毫不介意:“我馬上走。”
“她說的沒錯,房子是她的。”粟潛冷哼一聲,轉身也走了。
陳耀愣怔了下,他到底要不要搬走。不是他想省房費,而是,從過世的母親那裡打探到,他生理學上的父親——姓原。
當初聽江堃說起向他展示潛園的照片的時候贊許地說是一位叫原小園的設計師設計的,又聽他說她是L市人,陳耀立刻對她來了興趣,所以才自告奮勇到園之島上為粟潛修理監控的,否則,以他在海外的身價,怎麼會需要賺這點兒小錢。
原小園,到底是不是他生理學意義上的姐姐?如果是的話,陳耀下意識地摸了摸腿,他下半生,應該不用靠拐杖的吧?
想了想,他收起行李箱——不走了,呵呵。
晚上杜若蘭從實驗室回來,見他還在,故意促狹道:“喲,怎麼又回來了這是?”
“嗯。酒店太貴,晚上誘惑太多,容易不長命。”陳耀習慣了她的各種潑皮無賴,好脾氣地說,還附送一個妩媚惑人的微笑。
杜若蘭眨巴着一隻眼睛道:“來,姐教你一個能占便宜還賺錢的方法——城東那個PUB,裡面有錢的美女最多,你往那兒一站肯定有人來勾搭,絕對财色兼得。”
“萬一被男人勾搭怎麼辦?彎了你不遺憾?”陳耀一點兒都沒和她生氣。
杜若蘭敲了敲額頭,“出沒在那裡的男人比女人更有錢,要是勾搭上個富二代公子哥兒,你就謝天謝地吧。”在她眼裡,他就應該是個彎的。
“......”陳耀端起一杯果汁,優雅地喝着,“抱歉,我腦子裡的東西很正常,不像你。”看着長的挺漂亮的,一出口怎麼跟半個男人似的,煞風景。
“切......”杜若蘭正要對他動手動腳,被正巧進門的葛洪風抓住現行,他出聲道:“若蘭,我今天有新發現。”忙拿她最感興趣的來分散她對美男的注意力。
杜若蘭扁扁嘴,“拜拜,下次聊噢。”屁颠屁颠跟葛洪風上樓去了。
陳耀苦笑,他的運氣真奇怪,跟女生一說話馬上就遇上人家的老公過來打岔,呵呵,是他魅力太大了嗎。
“粟潛,我今天在醫院看到穆小姐了。”原小園猶豫好久,還是對他說了。
“嗯。”他沒什麼表情,隻應了一個字。
原小園沒繼續話題,打開電腦開設籌備她工作室的事宜,她得趕緊把事業做起來,時光太快,一不留神就容易事事不成。戀愛成不成的在其次,夢想不能丢,理想不能破滅,她要活出屬于自己人生的一片星光。
“你在做什麼?”他暴躁地問。
“畫圖。”原小園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語氣很是很遷就地道。
“放下,陪我。”粟潛語氣有些生硬,一雙黑眸定定地看向她,像某種受了傷的獸的目光。
原小園轉過身來,也沒有生氣:“你先去洗漱吧。”他一身的煙味,面對面坐着聊天都夠難受,怎麼好好陪他。
“嗯。”某少爺難得這麼溫順。
半個小時後,濕着頭發,穿着灰色的禁欲系的衣服,粟潛又出現在她身後,沉聲道:“你好了嗎?”
“嗯。”原小園保存好她剛剛在畫的建築圖案,轉頭,明眸凝着他。
“聊什麼?”從薄唇中溢出幾個字,他和她的實現糾纏在一起。
“......”她像是很會聊天的人嗎。
“說話。”他用命令的口氣道。
“粟潛,”原小園很認真,“你瘦了。”她還能說什麼,沒有話題。
難道要聊聊建築嗎?她不認為他會有興趣的。
“......”他也無話,回了句:“你胖了。”怕說的不明白,他又追加:“兇大了。”
“......”原小園迅速瞅了一眼牆角,那裡有老鼠洞讓她躲一躲嗎?
“聊點藝術嗎?”在他眼裡,建築學是一門藝術,很悶騷的藝術。
“藝術?”
“嗯,建築不是嗎?”他問,英俊的眉目間有些淡淡的凝重,黃婉泠再不好,也是他的親娘,母子連心,不管發生過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也許不是,在你們看來,建築死闆闆的,一點兒情趣都沒有的。”原小園心裡當然有很多對建築美的獨特看法,可她覺得他接受不了。
“随便說說。”他說,眸子微微阖上,斂去星光璀璨。
“一句話說吧,于有限中見到無限,又于無限中回歸有限。這就是古典建築學者畢生追求的境界。”原小園說到這裡頓了頓,觀察眼前一張俊臉上的表情。
“嗯,好的園林雖是人建造的,但置身其中,給人的感覺宛如天開。跟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不是一個意思?”粟潛說。
“嗯,了不起嘛,大少爺您真是博古通今啊。”原小園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