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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神鬼食堂之清平館

第二百四十一回一朝大廈傾覆了,四喜餅兒家宴好

  飛雪有聲,惟在竹間最雅,小窗寒夜,聽雪灑竹,淅瀝蕭蕭,連翩瑟瑟。

  永樂二十二年的除夕,開封周王王府幽篁裡的清晨,是甯和靜谧的。今昭賴着沒起,依靠着白鬥花的隐囊臨窗看雪。

  在她小視頻一樣的記憶裡,“這些天”王府裡為了準備過年,也十分忙碌。下人們忙着掃屋潔宇,擡彩挂燈,搬花妝梅,拿着灑金的紅紙貼在各處,便是幽篁裡這種王府裡一等清淨不許閑人進的地方,蘭花水仙的骨朵上也圍着紅紙,好像穿了小披風,趁着綠葉子倒是喜慶漂亮。窗外那一片竹林雖然沒有被貼紅紙,但竹籬上挂了不少紅穗流蘇,也給風骨清逸的竹林添了幾分塵世煙火。更不消說幽篁裡的門上也貼着桃符門神,雖然這神荼郁壘畫得十分不像,可八荒中人瞧着,也覺得十分逗笑。

  當年出生時三災八難的朱有炖而今也準備繼承王位了,而今昭覺得實際上她在明朝,也就過了不到一個月。

  永樂二十二年的冬至,對于開封的周王府來說,是個異常輕松的時節。

  太宗文皇帝不在,其太子朱高熾即位,加封親叔叔的歲祿到兩萬石。朱高熾父子,一直是寬厚慈和的人,隻要周王府至此好生享受這藩王待遇,便會一直太平安穩。而皇宮之中那一方玉玺,也能保佑他親兄這一脈,國祚綿長。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就連朱橚也有了玉化的症候,隻能那一日到來,便報了喪事,令其長子朱有炖繼承王位。

  冬至這一日在國朝很受重視,被稱為亞歲。八荒界習俗守半歲,吃四喜餅。

  外面雪落竹林,一派出世脫俗,幽篁裡的各個屋宇卻已經有了入世的熱鬧過節的氣氛,布置陳設,果真是地爐火暖蒼朮香,饤盤果餌如蜂房。西王母四姝則拽着不常出來玩耍的陳夙蕙一同抱甕掃雪,用來煮酒烹茶,哔哔啵啵的聲音是朱師傅埋了些落葉枯枝,煨了好些芋頭在裡面。竹林深處依稀紅影翠笛,吹着平安京時期的小調,想來是酒吞。

  倒是陳清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把香雪酒起出來吧。”

  說着,陳清平十分自然地起床下地,披了一件寝袍,趿拉着一雙羊絨裡兒的便鞋,倒了暖壺裡送來的溫水洗臉。洗完臉後,袖了一隻紫銅閣樓人物袖爐,點着春和香,站到了門口去看雪。

  今昭覺得自己此刻很想從窗戶跳下去,雖然也隻有一米高。

  不要這樣淡定啊……

  你好歹也是當着一位妙齡少女的面兒起的床啊!

  四喜餅也叫做四神餅,是八荒中人在冬至這日相互贈送的禮食。

  神仙富貴餅,用一斤白術,一斤菖蒲,拿米泔水浸泡,刮去黑皮切作片子。再加石灰一小塊同煮,去苦水後曝曬到幹燥。又加山藥四斤,一同研磨為末,加白糖和面作餅蒸食。吃起來軟糯可口,清香撲鼻,菖蒲之菖同音為“昌”,意頭也漂亮。

  鎏金烙玉餅,是拿去了碎皮兒的核桃肉剁碎,加蜂蜜攪拌均勻,把已經做好的烤酥油餅研磨成粉末,加入蜂蜜核桃碎,和在一起做成餅,再在餅外抹酥油,用爐子烤熟。做好的餅子,又甜又香又肥膩,是漂亮的烤酥油的金色,而核桃仁兒被蜂蜜一浸泡,也變成了漂亮的暖玉之色,因此叫做鎏金烙玉餅。

  鮮花着錦餅,是用杏仁、核桃仁、瓜子等幾樣堅果碎和面,再用玫瑰露子粘了,貼幹玫瑰骨朵兒上去,入屜蒸熟。被蒸汽一沖,玫瑰骨朵兒微微綻開在各色堅果碎上,仿佛鮮花着錦,帶着玫瑰花兒那股甜甜的香氣。

  烈火烹油餅,其實就是酥黃兒。那熟了的芋頭——比如朱師傅在落葉裡焙的那些——切片,用杏仁、榧子為末,和面拌醬托芋片,入油鍋内炸食,單是那出鍋時放出來的味道,便十分的香美可人。

  四種餅以四塊兒為一屜,八屜為一盒,取義新的一年要過的平安順意,四平八穩的吉祥兆頭。

  四喜餅送到開封城各處神鬼之地,也收到來自各位鬼爺神姬的回禮,一幹人等忙活各色吃食到了下午,今昭端着香雪酒讓掃院子的老周老宋兩人暖暖身子,一出門便瞧見竹林旁站着一位眉目豔麗,雪色衣衫的青年,正面帶笑容和老元說着什麼。今昭一打眼兒見到這位青年,就差點把手裡的食盒子給扔了。

  自從成為太歲,她也見過不少很美的男人,譬如風流清貴如衛玠,妖冶動人如酒吞,出塵脫俗似房東,寶光燦爛像老元,以及什麼蘭陵王啊吳王恪啊,還有比如溫雅高遠的百裡燕啊,清冷秀麗的蓮城城主啊,邪魅狂狷的利白薩以及在希臘倫敦意大利見過的外國帥哥,這些人令今昭覺得,這輩子基本上美男也就搜集得品種齊全了,但哪一個,都是占得一種美色,而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幾個表情,便已經飛出數種千秋,容顔之盛,笑容之美,配上那雙煙灰色的霧煞煞的眼珠兒,隻能用“惑人”來形容了。

  在這種容光面前,所有人都是螞蟻,唯獨他是蜜糖。

  老元眉開眼笑地招呼:“昭,這是我族兄元夢澤。”

  今昭在心中默默吐槽,這名字,元夢澤,雲夢澤,神鬼第一大澤,以風光絕色,波光潋滟,有春江花月之盛而聞名八荒界。這麼瑪麗蘇的名字,也隻有這人的長相配着,才顯得不那麼中二,反而很心服口服地契合。

  “今年怎麼把你派出來了?”老元頗為好奇。

  “有點事情,來照顧一位新生的歲時十二族的兄弟。”元夢澤回答。

  歲時十二族的規矩是辦事兒的時候,不能輕易将天機與人分說,因此老元也沒有多問,隻是招呼元夢澤喝香雪酒,宴飲相歡,把盞叙舊。

  冬至這天到了晚上,王府之中的家宴已經就席,一頭燒鵝,分成掌信頭尾等不同部分,按照王爺王妃世子之類的排位敬獻上去,歌姬唱着喜慶的曲目讨人歡喜。

  那邊的熱鬧開始了,這邊幽篁裡的桌子也擺開了。朱橚在那邊喝了一杯孝敬,便躲到了幽篁裡。一桌子三湯五割起頭兒,看菜勸酒,燒臘香果,熱菜涼拌,清口壓腹,有王府送來的諸如雪雞香蕈澆乳菠蘋之類,也有附近的山神土地的孝敬,還有陳清平親手下廚做的各色本幫菜。元夢澤點了他家中秘制的暖香香山,一室春意盎然,喜樂甜暖,各人都脫了大衣裳,推杯換盞,尤其是姑娘們身上的織錦絲絨畫絹松绫,用提花撚金挑線各色針繡做了喜慶穿枝花,鳥雀相逢圖等應景兒的圖案,戴着金钏玉串,珠花步搖,分心掩鬓,流光婉轉,極有今昭在87版《紅樓夢》裡見過的那種群芳宴抽花簽飲酒做戲的那種燦爛奪目的大熱鬧。

  酒過三巡,今昭已經有點臉紅耳熱了,端着一盤子餃子壓酒吃的歡脫,燈光下那位容顔絕色的元夢澤施法取歲,還不忘和周圍的老周說笑。

  忽而有琴聲傳來,玲珑音色若美玉開口,一聲聲喜悅溫柔,又有清貴智雅。

  那琴聲之美,在于仿佛令衆人置身于春和景明之中,芳樹鳴禽,柳浪聞莺,看山弄水,香堤豔賞,桃雲踏浪;忽而又變得清越俏皮,好像進了夏日,身上的绫羅換做輕紗,松楸綠陰,舟泛芰荷,碧筒緻爽,雪藕生涼,山閣送雨,蕭騷流暢。再一段秋色,憑高舒嘯,臨水賦詩,酒泛黃花,觀濤江渚,蘆雪夜月。又一段霜冷青竹,有冬日雅趣,探梅南陌,雪驚飛玉,取醉村醪,足蹑層冰,騰吟僧閣,圍桌小飲,挑香銅爐。一年四季之景盡在琴音之中,最末則是仿佛一人乘舟泛月,醉卧眠雲,盡興遊冶,莫負韶華好時光。

  “這琴音之絕,可與澤君容光一較高下。”衛玠對元夢澤道。

  元夢澤露出一個神秘笑容來,撚起一片落下的楓紅:“是麼。”

  “咦咦咦咦!你們中國人好神奇啊!連年族都會這種神技嘛!”利白薩捧臉大叫。

  “你鬼叫——”老周剛要擠兌利白薩兩句,卻也是臉色一變。

  落花流水,燕子桃夭,眼前的景色,已經不是冬至的幽篁裡,而是一片蕭瑟隆冬的山中院落,遙望可見有湖水波光粼粼,一側一聳高塔,是極眼熟的模樣。

  “我說這裡是……”今昭拿不定主意,看着玉卮等人。

  “那邊是雷峰塔,這裡是永福寺。”陳夙蕙很幹脆地解釋,“我曾經在西湖邊住了很久,每日都來永福寺送抄寫的經文。”她的眼神悠遠,似乎穿越了時間,飄到她記憶之中的永福寺去了。

  朱橚搖頭:“我還在這裡,一介凡人,并無飛天遁地之能。想來,你們也并非是穿越了時間和空間。”

  “鬼打牆麼鬼打牆這麼美的話我以後天天求鬼打牆。”鬼王姬嘴角抽搐。

  “我想,這裡應當是夢境,至少是六合之類的地方。”衛玠說道。

  衆人伸着脖子聽着,那琴音似乎依舊流水潺潺,不曾斷絕。

  “如此,難道又是這個琴音搞的鬼?”老宋卷起袖子,“走咱們順着音過去,揍他個春天開花一朵朵!”

  “别鬧,能被你找到,那成什麼蠢蛋了。”老周拽住他。

  “元家兄弟,這又是何意?”衛玠轉向元夢澤,而朱能垣,也扣上了元夢澤的肩膀。

  元夢澤一笑:“你們真不好糊弄。其實并沒有什麼,我隻是來相助朱橚盡快玉成,因為他們玉族前陣子出了些事情,群龍無首,于是昔日女族長的皿脈,就要盡快回去,主持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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